黑豹乐队的首张同名专辑《黑豹》,不仅仅是一张成功的音乐作品,更是一代中国人交叠共振的声音记忆。70 年代末至 80 年代初,改革开放的春风为中国大陆捎来了无数新兴的艺术思潮,摇滚乐也漂洋过海,传播至大洋彼岸的先锋青年的耳中。举凡崔健、黑豹乐队、唐朝乐队等被视作中国摇滚先行者的乐人,都崛起于那个厚积薄发的黄金年代。如果说崔健的《一无所有》是中国摇滚的开山之作,那么这张《黑豹》便是一代人心中摇滚乐的具像化投影。长发、皮衣、墨镜——黑豹乐队以其不羁的面貌冲击着当时的社会风气,收获了无数眼界和审美日渐开放的中国听众的惊羡与崇拜。而《黑豹》150 万的专辑销量,也令中国摇滚的商业化潜力得到了证明。 《黑豹》之所以成功,除了乐队叛逆先锋的气质引人注目,最重要的莫过于它精准踩中了流行与摇滚交错的甜蜜点。音乐性上,这张专辑既强调充满攻击性的重金属元素,尤以电吉他简练而有力的段落冲击听众感官,同时也以琅琅上口的旋律维系歌曲的传唱度。时任主唱窦唯灵气十足的词曲创作,搭配他时而冲上云霄、时而粗砺磁性的嗓音,再加之主音吉他手李彤精彩的吉他 solo,黑豹乐队通过《Don’t Break My Heart》等金曲,带领无数青年一头潜入摇滚乐的广博世界,埋下一颗逃离一成不变的生活的种子。 《无地自容》开场,筋络分明的电吉他,融入汉族传统声阶的饱满吆喝,简单十秒,打包出一份摇滚见面礼。一声“不再相信”的呐喊,搭配 MV 中乐队全员高举红旗过长城的画面,象征着中国音乐新时代的开端,更是彼时处于重重激浪之中的社会气氛的缩影。无论是《体会》中窦唯不成词的语气调动,还是《眼光里》“你若需要我就请你找我”的惊人之语,随性自然的洒脱感浸满了专辑的每个角落。此外,歌词中暗藏众多对当时上升中的劳动社会的侧写,如指向明确的愤怒颂歌《别来纠缠我》(“把你自己那份该做的工作/做得比别人出色”),或是流露出柔软面的《靠近我》(“不愿去过平常的生活/放弃一切才是我的错”),都可以瞥见生活水平上升、艺术文化启蒙后,普罗大众不甘于日常,即使目标尚不明确却仍勇于突破尝试的时代阶段。魔岩再版新增的末曲《别去糟蹋》则明确指向反战意图,为专辑增添一份人文关怀。而《Take Care》致密的分解和弦、层层递进犹如禅颂的旋律,又更接近窦唯在《黑梦》后更加另类的面貌。 专辑制作人李振权曾形容黑豹乐队是“一群不知死活的小孩”。几首歌曲直到进棚录音前歌词都还空着,在录音的间隙才临时创作出来。无论是《Don't Break My Heart》与《靠近我》中硬汉柔情的呐喊,还是《无地自容》与《别来纠缠我》中粗砺的硬摇滚线条,都原汁原味地保留在这张专辑中。直率也好,粗砺也罢,这些都是几位中国摇滚先驱青涩时期留下的珍贵手笔,也是这份恰如其分、与时代共振的质朴,使《黑豹》成为中国本土音乐史上不可抹灭的里程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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