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沒想過會如此受歡迎。」說到樂團 The Last Dinner Party 的崛起,吉他手兼人聲 Lizzie Mayland 告訴 Apple Music。這組 2021 年成立於倫敦的五人樂團,初期就以活力四射的現場演出引發獨立搖滾樂迷的熱烈迴響,2023 年 4 月,樂團發行的首支單曲〈Nothing Matters〉,也以躍然節奏、激勵人心的氛圍造成轟動。同年年末,樂團奪得全英音樂獎的潛力新星獎,並於隔年 1 月獲選為 BBC 年度新聲榜首。這一切可能會讓 The Last Dinner Party 在製作首張專輯時面臨不少壓力,但其實早在釋出〈Nothing Matters〉的三個月前,樂團就已創作並錄製完成了《Prelude to Ecstasy》。主唱 Abigail Morris 表示製作專輯「是一段非常美好的時光」,她補充道:「這張專輯從某些方面來說充滿了痛苦的情緒,探索了黑暗的主題,但製作過程真的很有趣,讓我們獲益良多。」
《Prelude to Ecstasy》由 James Ford (曾與 Arctic Monkeys、Florence + the Machine 和 Jessie Ware 等合作) 製作,Morris 稱讚他為「夢幻製作人」。這張專輯以驚豔的現場演出經歷為基調,其收錄作品則反映出樂團的常見演出曲目,以及經由舞台表演過程而形塑、發展出的成長。「我們想在歌曲中呈現出現場的感覺。」Morris 說:「這是專輯的重點所在。」高亢的人聲、精彩的吉他 solo 與管弦樂編曲,乘載著大膽而無所不能的精神,讓專輯聽來就像五位成員在恣意宣洩濃烈情感之際,也盡情享受了做音樂的樂趣。
樂聲在各式曲目之間跌宕起伏,〈Sinner〉、〈My Lady of Mercy〉探討了情慾,脫俗的亮眼之作〈Beautiful Boy〉與〈Caesar on a TV Screen〉則展現男人對生命經驗的體察,而〈Mirror〉表露了對大眾目光的渴望,每首歌曲都像是一次情緒釋放,將失落、凋零的愛情與母女關係等種種主題完整展示。「這是一種宣洩與集體的自由。」Morris 說:「『宣洩』絕對是我們在討論現場表演和播放專輯時會提到的關鍵字。」以下便由 Morris 和 Mayland 為我們逐曲介紹這張出色的首張專輯。
〈Prelude to Ecstacy〉
Abigail Morris:「我把這首歌想像成音樂劇的序曲。它是由鍵盤手兼演唱 Aurora Nishevci 寫的,她是很棒的作曲人,而此曲的主題源自專輯中的所有曲目。除了歌單,我並不喜歡隨機播放歌曲,我一向喜歡專輯有開頭、中段和結尾的編排,而這張專輯就是這樣。這首歌為專輯定下了基調。」
〈Burn Alive〉
Morris:「這是樂團做的第一首歌,它也一直作為我們的表演開場曲,其歌詞感覺像是一種使命宣言。我在父親剛過世後寫了這首歌,當時我的想法是『讓我把悲傷轉化成商品』,這帶了點諷刺的意味,『我將用我的心、我所有的痛苦和一切來換取金錢』。這是一種被你的痛苦、你的創作、你的靈感像聖火般灼燒,卻又欣喜若狂的感覺。我們要做的是好好活著,並努力驅除不管是痛苦或歡樂所帶來的惡魔。」
〈Caesar on a TV Screen〉
Morris:「我在疫情封城期間寫了這首歌的開頭。當時我在男友家過夜,然後我要回家時,他借了我一套西裝。我認識他時,不僅覺得他很迷人,甚至想要『變成』他。他是另一個樂團的主唱,散發著男性特有的驚人自信與魅力。穿上他的西裝後,我覺得:『現在我就像個樂團裡的男人了。』當你穿得像男人時,你會感覺自己既性感又具有力量。後來我坐在鋼琴前,腦中浮現出一個像 Mick Jagger 或羅馬皇帝卡利古拉那樣的角色。我認為從覺得自己像個國王的角度來寫歌會很有趣,但你之所以覺得自己像國王,只是因為你太脆弱,太渴望被愛了,你其實怯懦又孩子氣。」
Lizzie Mayland:「原版歌曲的結尾本來是由一段吉他 solo 漸漸淡出,那尾奏真的很美,但我們習慣了在現場表演這首歌時讓結尾又熱鬧起來,所以我們把它改成現在這樣。我們錄製這首歌的方式很接近現場表演。」
〈The Feminine Urge〉
Morris:「這首歌的開頭是改編自 Lana Del Rey 未發行的歌〈Driving in Cars With Boys〉,那首歌真棒。我想寫首關於我媽媽與其創傷的歌。這首歌講的是母女關係,以及這種關係和相同的創傷是如何世代相傳。我認為到了某個年紀後,妳的母親突然就成了另一位女人,而不再只是妳的母親。23 歲時,我有次吃午餐時突然覺得:『噢天哪,原來我們只是兩個一起生活的女人。』這種感覺非常美好而甜蜜,但同時也引人深思。這讓人突然意識到母親終會離世,也會犯錯,這是你小時候不會去想的。這也讓人思考:『如果我有女兒,我會是怎樣的母親?把孩子帶到這樣的世界是合乎道德的嗎?我有沒有可能會讓她承襲了什麼創傷?』」
〈On Your Side〉
Mayland:「我們把此曲和〈Beautiful Boy〉這兩首慢歌擺在一起,這也是從現場表演經驗得來的結果。演出中會有比較舒緩的橋段,那時大家的注意力已經集中在欣賞表演,而不是跳舞了。」
Morris:「這首歌講的是一段破裂的感情,能夠用音樂來表現這個故事很不錯。它的結構很傳統,就是主歌加副歌,沒有什麼挑戰或出奇之處。結尾有種腐朽之美,感覺很棒。它像是走向朽壞,但聽起來又非常美麗,像是在垂死掙扎。我非常喜歡這首歌的表達方式。」
〈Beautiful Boy〉
Morris:「這是我最自豪的歌,我想用歌詞講述某次具體經驗。故事是關於我一位英俊的男姓友人,他獨自在西班牙靠搭便車到處旅遊,有次他的手機掉了,只能依靠陌生人幫忙,便有了趟海明威式的美好旅行。我當時非常嫉妒他,因為我覺得:『嗯,我永遠無法像他那樣旅行,身為女性,我可能會有生命危險或遭遇什麼可怕的事吧。』但他也讓我思考,當你是個英俊男子,而擁有女性沒有的特權時,會有哪些特別的大門為你敞開,而如果妳是個漂亮女人,妳也會有其他人沒有的特權。我並不討厭他,他是我的好朋友。另外,我認為以女性視角書寫與男性之間那非愛情、也非性關係的情誼,會是非常重要也很有趣的。」
Mayland:「長笛是這首歌的轉捩點,也是非常孤獨的樂器,十分脆弱卻又富有表現力。我覺得這首歌有點像白日夢,就像:『我希望人生是那樣,但事實卻非如此。』而那份接受是具深度的,感覺既甜美又悲傷。」
〈Gjuha〉
Morris:「我們想用一首詠嘆調作為插曲。起初我們只用鋼琴和吉他創作,Aurora 則吹奏薩克斯風。後來她說這讓她想起一首阿爾巴尼亞民謠,而我們曾一直討論說由她在專輯中演唱首阿爾巴尼亞歌。她離開後又以這首優美而令人心碎的作品回歸,講的是她內心的痛苦與罪惡感,因為雖然她是阿爾巴尼亞人,且她來自科索沃的家庭都說阿爾巴尼亞語,但成長於倫敦的她卻不會。她將這份心境描述得非常好。」
〈Sinner〉
Mayland:「這首歌在現場演出的出現時機很有趣,正好是個轉折點,就像在說:『好,派對時間到了。』我本來對於『這是首關於酷兒身分的歌』的概念感到很擔心,我心想:『大家能理解嗎?』因為這首歌的歌詞雖然並非滿是艱澀的隱喻,但也不只是在表達『我喜歡各種性別認同的人』而已。不過大家都聽懂了,這讓我很欣慰。它講的是歸屬感,關於在自身和自我意識中找到安全感,以及將過去和現在的自己連結起來。我們在現場表演這首歌時,大家也都會跟著唱,這讓我覺得很安心。我知道那也演奏曼陀林和長笛的主吉他手 Emily Roberts,深受了 St. Vincent 和 LCD Soundsystem 的啟發。」
〈My Lady of Mercy〉
Morris:「我認為這就是一首很性感,而且顯然是有關性慾與性傾向的歌曲。我覺得它跟〈Sinner〉很適合擺在一起,因為它們有著類似主題,都有關同性戀、宗教,以及家庭和罪惡感之間的衝突。我以前待的是天主教學校,那裡啟發了無數年輕女性。雖然我現在不是虔誠的天主教徒,但天主教的意象對我來說總是那麼貼切與充滿意義,我覺得用它來討論關於喜歡女生、對自己的性傾向感到自在,以及承認罪惡感等話題,十分有趣。我想 Nine Inch Nails 給了我很大的音樂靈感。這首歌展露了我們對 James Ford 的信任,跟他合作我們感到很放鬆。我們錄了很多我透過失真效果器對著麥克風呻吟的版本,我可以坐在他旁邊模擬高潮的聲音。」
Mayland:「我記得妳說過想寫首讓人們去開圈衝撞的歌,尤其要有樂器輪流 solo 的段落,那就是專為現場表演而設計,一定要做得轟轟烈烈。」
〈Portrait of a Dead Girl〉
Morris:「製作這首歌花了很長的時間,也經歷了很多不同階段,我們樂團可說是跟著這首歌一同成長。結尾的靈感是源自 Florence + the Machine 的〈Dream Girl Evil〉,而 David Bowie 對我們的影響也很大,我想這首歌便是如此,它很有 70 年代的感覺,像專輯 《Ziggy Stardust》的味道。歌曲所指的畫像其實是我在 Pinterest 找到的,我們很多歌都是這樣開始的。那是一幅老畫像,畫中穿著紅裙的女人坐在床上,旁邊有隻巨狼。起初我以為那是原畫,但仔細端詳後才發現那隻狼是後來才加的。我很喜歡把這幅畫當作對有害關係的比喻,就像你身邊有隻大野狼,雖然牠很危險,但牠也會保護你,讓你感到安全,但你又不能跟牠做朋友,因為牠一有機會就會反過來咬你。」
〈Nothing Matters〉
Morris:「這首歌原本沒有打算作為首支單曲,也完全沒想到它引起的迴響如此之大,因為我們一直以為會是以〈Burn Alive〉作為主打歌。那時我們只覺得:『好吧,用這首歌當作自我介紹吧。』後來事情的發展就超乎了我們的想像。」
Mayland:「我當時真的嚇壞了,頭幾天我只能躺在床上,但同時也非常感謝大家對這首歌的喜愛。在它發行後的首場演出,我真的說出了『這是世界上最棒的感覺了』這句話,我永遠不會忘記這件事。」
Morris:「這原本是我在房間裡僅用鋼琴和人聲寫出的一首歌,後來隨著其他人的加入,這首歌才逐漸完成。我們往往透過舞台表演將歌曲打磨而成,這首歌也是這樣,特別是 Emily 的吉他 solo。這是一首真摯的情歌,我們希望用鮮明生動、無拘無束的方式表達愛意,不帶尷尬、羞愧或恐懼的情緒,透過非常具象且視覺化的語言來描述,這已經是我最真實的創作方式了。」
〈Mirror〉
Morris:「除了〈Beautiful Boy〉,這首歌對我來說也是極為珍貴的作品。在樂團成立前,我剛搬到倫敦時都是自己表演,我會拖著我的琴到一些很爛的場地拜託大家聽我演出。這首歌是我 17、18 歲時寫的,也是那段時期我唯一保留下來的歌。它歷經多次變化,最初是關於一段想像中的關係,在那之前我還沒真的談過戀愛,它講的是互相依賴,以及那不談戀愛就彷彿自己不存在的感覺,像失去了自我,也像被愛情以不健康的方式定義。後來,我從沒談過這件事,但歌詞裡的『她』其實是指我的一個老朋友,我父親過世後,她變得對我和我父親很著迷,她會做些奇怪又可怕的事,例如去他的墳墓前打電話給我,非常恐怖,像跟蹤狂一樣。我寫這首歌的時候就想:『我正面對這段友誼的破裂,以及她似乎正在經歷的糟糕精神狀態。』而現在,這首歌的意義則變得跟〈Burn Alive〉類似,講的是我跟觀眾之間的關係,以及作為表演者的感覺,那種需要有人看著妳、需要有群眾、需要有人聽見妳的感覺。我永遠不會忘記 Emily 第一次演奏那段吉他 solo 的那天。而在這首歌中,Aurora 的管弦樂編曲也非常重要,我們希望這首歌包含專輯的輕快主題。歌曲結尾總是讓我非常激動,我想那是一段極為感人的音樂,非常適合作為這張專輯的末曲,給人一種宣洩和淨化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