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猬：另类生命力

“我们不是为时代发声，我们就生在这个时代，我们就是代表这个时代的声音，这是很自然的流露。”刺猬告诉 Apple Music。从“No Beijing”浪潮到《乐队的夏天》后的场景爆发，刺猬在将近二十年的时间里见证并参与了国内独立音乐的发展，他们活跃、持续的创作也反映了摇滚乐对一代人精神世界的巨大影响。在 Apple Music 的邀请下，刺猬为“另类音乐破局之声”策划带来自己的独家歌单，分享所爱的独立、另类摇滚乐的同时，传递着他们在音乐上的态度和能量。 相比其他的另类音乐，独立摇滚拥有一种独特的根源性。“我一直觉得好的乐队它一定都带有来自那个城市的气息。”子健说道。从 70 年代开始，独立摇滚的场景式运动在一些城市迎来了集中爆发，汲取了酸性浩室和迷幻摇滚的“疯彻斯特”（Madchester）运动改写了 80 年代末曼彻斯特摇滚乐的面貌，而“西雅图之声”更是 90 年代左右的 Grunge 浪潮的同义词。刺猬乐队的“源头”——集合了 Carsick Cars、Snapline 和哪吒的“No Beijing”最初被认为是向上世纪纽约“无浪潮”运动致敬，但在他们的音乐的表达中却很自然地流露出这一代人对北京城市脉搏敏锐的感知。“我们生活在北京，能感受到这个城市的变化、新与旧迭代带来的冲突和焦灼感。”鼓手石璐总结了北京摇滚乐独有的气质：“北京干脆、直接，还带着那种愤怒，但它最大的特点是有一种清高的劲儿，还有浑不吝的冲劲儿。因此，北京带给我们的思辨性和矛盾性非常突出。这种新与旧的冲突、思辨性、城市的变化，自然就会给你带来危机感，给乐队带来一种忧郁的、紧张的感觉。” 独立摇滚另一大特色是厂牌的中心化，换句话说，大多数的独立厂牌推出的乐队和作品都含有一种“统一、立体”的气质。作为 Grunge 开山推手的 Sub Pop，凝练后朋、哥特和梦幻流行的 4AD 等，都是非常典型的例子。“厂牌应该将自己的审美严肃化。哪怕某个乐队火，它不在我的审美框架内，我可能也不会签它，我觉得厂牌应该做到这一点。”子健说道。显然刺猬在这些年里与兵马司、摩登天空、赤瞳音乐等独立厂牌打过交道之后，对于乐队和厂牌的关系也了解的更深刻。子健列举了代表性的摩登天空、兵马司和赤瞳在经营模式上的不同：“摩登天空更多的是经营的摩登天空这四个字；兵马司、赤瞳更偏向于服务乐队的、聚焦音乐气质的、拓展乐队文化的厂牌。”但一方面因为乐队基数较低，另一方面缺少统一化的审美理念，国内的独立厂牌无疑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如果厂牌下的乐队都在统一的审美和气质范围内，大家因为看到了这些抱团的酷的人、酷的音乐之后，反向关注到他们都隶属于同一个厂牌，这个厂牌才会显得酷。” 从“No Beijing”时期至今，已身处“摇滚中年”的刺猬并没有把荷尔蒙躁动的消退视为危机，在他们看来，音乐形式在进化，而“躁”的精神内核一直都在。从刺猬音乐风格变化的角度，石璐总结说：“我们以前更多的是单线条的躁动，就是我‘哇——’地唱出去了，就完了。但是现在可能更多的是先自省和复盘，然后再出击。以前的结构可能是主歌副歌、主歌副歌、最后爆发，但是现在可能前面会压抑得更多，或者是放松得更多，然后结尾会显得更突出，更躁。前后是有强对比的，在编曲上也会更进化一些。”而子健更关心他们这一代摇滚乐队不变的精神内核，在他看来，新裤子从朋克朝合成器流行进化，只是形式上的变化，彭磊本身没变，李青（Carsick Cars、Snapline 成员）也没变，“之前坚持的东西、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喜欢什么样的音乐，或者不喜欢跟一些什么人交往，到现在也是那样”。 2022 年刺猬的新专辑《乌鸦谷 - 晕晕众生，命命相连》延续着乐队一贯的自由表达和精神。《来自乌鸦谷地牢的死亡风之回响》揭开子健童年时期被绑架过的创伤，结合比利时杀童案，对世界范围内儿童侵害事件作出反思：“这种所谓的恋童癖和侵害犯，是全球性的、应该警惕的人，在中国也有这种人，可能在歌里把这个事儿抒发出来，再加上现在刺猬有一些影响力，听我们音乐的很多人都是带着孩子的家长，这个事说出来可能还是有一定社会意义。”从儿童侵犯案件推及到整个世界的阴暗面，刺猬借用“乌鸦谷”的隐喻对互联网和现实世界作出了审慎的凝视。子健说：“这个环境让你没有安全感，环境表面好像挺繁荣的，但实际上未来有很多你未知的、你不可把控潜在的恐怖，没准儿你今天说一句话，第二天就被人网暴了，或者你的小孩子出门就被人绑架了，这种事是不可控的。这个世界其实一直都没有被描述得那么美好，但生活还是得继续，刺猬不是一个悲观的乐队，只是多一份警惕心。” 互联网汇聚着不少负面声音和情绪，刺猬的态度上，一帆做了个比喻：“比如微博上有一些戾气比较重的地方你怎么看呢？你要觉得那是一堆粪的话，你就别拿石头砸它。你砸了反而会溅自己一身。但如果可以跟它换种方式相处，把它当肥料的话，它也可能反而能滋养你。”至于如何面对“乌鸦谷”，一帆也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不管你认识到什么，应该最终以积极乐观的方式，或者以‘事情变好一点了，别放弃’的态度继续往下走。”例如，略显轻松愉快的歌曲《尚活·尽享此刻》便体现了刺猬乐队的乐观态度。 在审视现实、提出质疑的同时，《乌鸦谷 - 晕晕众生，命命相连》延续着刺猬，也能听出不少新尝试，他们的音乐正在被拓宽。“如果你的音乐停止更新了，可能你的表达没准儿也就停滞了。音乐往前走，乐队往前走，环境也在变，我们自己的生活也在变，思考自然跟着变。”对此，贝斯手一帆也表示，刺猬的音乐风格是在不断学习中革新的，创作上的“一招鲜、吃遍天”是对真诚的排斥，“真诚”就像一面镜子，照出了创作者的表达态度。 刺猬坦言，Nirvana 是许多人的入门乐队，早期的 Old School 朋克以简单的三和弦震撼世界，他们身上有着浓厚的时代特征。尽管“刺猬的音乐里还是有 Grunge、朋克风格的根基在里面”，但是一帆也说：“我们不能复制那种东西。传统的东西肯定得有，但还得再加上自己后续的探索和挖掘，还有三个人共同的成长、配合，这些东西加在一起才是创新，或者说，我们想做一件艺术品的话，探索的这一步肯定不能少。”比如 black midi 就是新的启发者。子健表示，“他们是我这几年听到的大三件乐队里最有创新性的乐队，尤其在音乐结构编曲上。这些新乐队给你的感官刺激，让你无法拒绝。对于我们来说，编曲就会有一些借鉴和参考。比如说《不正当游戏中的正当玩家》的结尾，我们其实就想营造一个 black midi 那种机械、混乱的冲突感，包括手打的偏扭曲的感觉。” 在这份歌单中，刺猬挑了他们挚爱的声音。从电气化到酸菜摇滚，从 Lo-Fi 到传统摇滚，刺猬这样来解释他们耳朵里的另类“声”命力： Beat Happening 的《Bad Seeds》，由子健推荐 “lo-fi 极简的典范，it's all about the idea。” Does It Offend You, Yeah? 的《We Are Rockstars》，由子健推荐 “新世纪电气工业化的摇滚乐，非常带劲，it’s all about what you sound like。” Stereo Total 的《Holiday Innn》，由子健推荐 “Let's go!” ESG 的《The Beat》，由子健推荐 “Girls' Power Beats!” 13th Floor Elevators 的《Reverberation (Doubt)》，由子健推荐 “必听的 60 年代末另类迷幻摇滚永恒的经典乐队！” Can 的《Mushroom》，由子健推荐 “我生下来就已经死了。” Daft Punk 的《Aerodynamic》，由子健推荐 “我觉得 DP 就是另类电子摇滚乐队，区别于大多数‘冰冷无情’的电子乐，他们的音色和旋律让你能感受到电子乐里的‘人味儿’。” LCD Soundsystem 的《You Wanted a Hit》，由子健推荐 “You wanna a hit? This is it.” black midi 的《Near DT, MI》，由子健推荐 “有人说 21 世纪其实已经很难再玩儿出富有新意的大三件摇滚乐了，黑迷笛告诉你，别扯淡，只能说你玩儿不出来不代表我们不能。” Faust 的《Jennifer》，由子健推荐 “简单，漂亮，伶俐，意想不到的异想天开。It's all about, you can do it too,if you want to.” Nirvana 的《Gallons of Rubbing Alcohol Flow Through the Strip》，由子健推荐 “Nirvana 母体中的隐藏曲，这就是 Grunge 的集大成之作。” Can 的《Oh Yeah》，由子健推荐 “酸菜迷幻之王，罐头的经典专辑之经典曲目。” Yin Yin 的《One Inch Punch》，由一帆推荐 “上善若水。” Animal Collective 的《Prester John》，由一帆推荐 “虚空飘渺之旅。” Sons Of Kemet 的《My Queen Is Mamie Phipps Clark》，由一帆推荐 “整张专辑都在向创作者人生中出现的每位女王致敬。” Tommy Guerrero 的《Water in Your Hands》，由一帆推荐 “每一个音都是细腻的。” King Gizzard & The Lizard Wizard 的《Nuclear Fusion》，由一帆推荐 “粗犷，张力，摇摆。” Fugazi 的《Shut the door》，由一帆推荐 “影响一批乐队的乐队。” Nik Bärtsch's Ronin 的《Modul 27》，由一帆推荐 “精湛，简约，巧妙。” Edward Vanzet 的《Everyday》，由石璐推荐 “五年前就喜欢，现在依然爱，像一个远方的朋友跟你畅聊一夜，特别暖的感觉。” Romare 的《Motherless Child》，由石璐推荐 “中间出现的离调小笛子特别意外。” Yumi Zouma 的《Right Track / Wrong Man》，由石璐推荐 “有一种开着车看到海边日落、走进太阳的释怀感。” The Dø 的《Playground Hustle》，由石璐推荐 “有趣，很特别的一首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