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訊 04月號/2019 第402期
飛起來
在邀約、收集「孩子氣」人物例子與討論的過程中,其實有點訝異,我心目中最孩子氣的幾位 作家與角色(這名單仍祕密地增生中,且請容我耍個孩子氣:不,告,訴,你),完全沒有人提 及。他們多半深居簡出,始終不打算好好地社會化,或者與社會、世界的關係,總會發展成各種 內心或外在歷險。但對於文字書寫或創作(若是小說角色,則是對於生活、人際關係),他們極 度認真虔誠,這認真裡面有種相當排他的,唯「我輩」能默契懂得、通關的自在幽默感──在這 大世界中,自有打造內在小宇宙的演練法門,以及步調。他們外貌大多一派悠閒,並不逞強,更 像嬉戲於時間中,或之外的旁觀者。
講究起來,「孩子氣」這個詞其實十分曖昧,成熟的大人通常不會以此指稱他者,純真的孩子 更不會這樣描述自己或儕輩。一般說出來的時機,多少帶著點歲月的俯視感,就算是目光帶著憐 惜也並不倖免。
因此「孩子氣」其實有些許使我不自在的成分,或許是因為閱讀或接觸前述那些我心目中的孩 子氣人物,我總是很容易感受到自身的限制與匱乏。某個角度來說,他們遠比我更直視、認清身為人類,或書寫者、創作者的限制與匱乏──也正因此,才更心無旁鶩服侍文字藝術魔神,在其 中創造最大自由。而這無關於那個限制與匱乏的現實源頭、背景,實際上有多麼橫暴、殘酷。寫 到這兒,我想起的例子,是一部多年前的義大利電影《美麗人生》(La vita è bella, 1997),在納 粹集中營中,一個天性幽默的父親,持續盡最大力量,對年僅五歲的兒子撒著規模驚人的漫天大 謊:一家人正身處一個遊戲當中,必須接受集中營種種規矩以換取分數,贏得最後大獎。這至今 仍是我心目中關於「孩子氣」最溫暖悲傷,也最動人的演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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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說專題邀稿,最過癮的,正是發現名單彼此交錯不重疊的部分──原來某某這樣想像孩子氣 啊;或者竟然也可以那樣去想某某的創作與作品。
在今日這幾乎無所逃於眾人目光(甚至更多是有意迎上前去)的當代網路世界,世界浩浩浩蕩 蕩更前進主張個性的時代──我們是不是可以說,不論天然或者後製加工,無數這些「個性」, 正是難以定義、不可框限的孩子氣?──當然你會知道,結果是,各種個性未必相容,必定催生 更多的,自願或非自願的壓抑。這反映到文學中,有很多值得探索的地帶,以及可能被創造出來 (與他人與世界總是衝突)的人物典型。
「孩子氣」的存在,於是也常被比擬為常受監督、規訓的孩子:或許是難以親近想像的異質存 在;是不可預測的意志;是愛之重之卻彼此羈絆為難;是創造力或破壞力的譬喻、象徵;是失落 的純真、壓抑的邪惡的鏡象殘影。當然,也可能是天地間孑然一身唯可確認但須妥善封存的珍 寶。只是孩子氣並不等同於孩子。「孩子」加上了沒有具體形質的「氣」,彷彿就變化成一種帶 點虛幻或幻滅預感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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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孩子氣」的文學人物,這會兒,您會聯想起誰?是來自刻板印象,童年時期的摯愛依 戀,心有靈犀的一點祕密聯繫,或者心底角落始終不能忘懷不會更易的,讓靈魂可以柔軟也可以 強韌的形象呢?
是誰,都很好。我們並不打算為人物或作家貼標籤──我們期待發生的,不是變成孩子,而是 希望與有趣的(大)人在文學中邂逅。或許就像彼得潘與他的夥伴們常說的,要飛起來,「你只 需要一個快樂念頭!」 (丁名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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