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兩兒之母在立法會外自擲千蛋，來表達自己無能改變未來的無奈和對下一代的愧疚。

我讀過的中學，有一位教美術的老師，姑且化名阿美。阿美老師在Facebook分享了這篇新聞，並附上大意如下的留言：「浪費食物又無聊！放她下鍋煎人肉煎餅啦！她怎配做母親？這種身教真是會教壞小孩！一千個雞蛋可以餵飽幾多個非洲饑童？學人做行為藝術嗎？真想揍她！倒不如絕食啦！」

當年「肥姐」沈殿霞表演踩雞蛋，雖然螢幕上的雞蛋幸保不失，但訓練過程當中肯定踩爛不少雞蛋，為甚麼沒有人出來說肥姐浪費食物、教壞欣宜？

《獎門人》節目每集都糟蹋食物，何止雞蛋，壽司、忌廉、汽水樣樣齊。又不見阿美老師痛斥主持人和監製「浪費食物又無聊」？

為甚麼與政治有關的舉動，就要用近乎潔癖的標準去量度，大家忽然很關心抗爭行為環不環保、浪不浪費，而當類似舉動出現在公仔箱時，就忽然收起道德量尺，輕輕鬆鬆地覺得很搞笑、很entertaining？

我不是說自擲千蛋是表達訴求的最佳方式，不過總不至要「放下鍋煎人肉煎餅」吧？

罵人前，總得看context。為何這位母親擲的是雞蛋，而不是蕃茄、鮮奶油？就是因為「雞蛋對高牆」這個比喻，就是因為在馬場向特首擲蛋的男人被警方以「涉藏非法用途工具」（工具是指幾十隻雞蛋）的荒謬罪名拘捕。如果不是痛心疾首、無奈到極點，又怎麼會天寒地凍走出來自擲千蛋？難道真是貪得意、貪出位、貪被報紙拍下自己滿身蛋漿的醜相？

衣食住行、讀書工作，每樣都多少跟政治有關，藝術與政治的關係更是密不可分。不用說得遠，七十幾天的雨傘運動，孕育了不知多少精采絕倫的漫畫、素描、攝影作品、裝置藝術、歌曲、行為藝術，大家可以去「雨傘運動藝術存庫」回味。

說遠丁點，長期被打壓的行為藝術家艾未未，在海外獲獎無數，算是世界公認的藝術家。他作出以及發起的行為藝術，例如舉中指和用鮮花紀錄自由，無不跟抗議政權有關。身為教art先生的阿美老師，又會不會在學生面前數臭艾未未，說他教壞小孩？

阿美老師高薪厚職，衣食無憂，已經上岸，算是在高牆一方。她每天接觸的，卻是一隻又一隻未孵化、入世未深的雞蛋。看到老師對擲蛋母親的尖酸批評，我這個舊生只想到四個字：情何以堪。

Photo Credit: Goldmund100 CC by 3.0

責任編輯：周雪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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