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飛機需轉機,是愉快的時刻。

一些人不喜歡轉機,覺得要轉一程甚至幾程才抵達目的地,是很累人的事。所以搭飛機時會盡量選擇直航。然而轉機其實是旅程的bonus,可以多去一個甚至幾個目的地。雖然只在機場逗留數小時,但可以藉此窺探另一個城市、另一片國度,是賞心樂事。

十多年前,我首次來德,從香港搭阿聯酋航空去慕尼黑,中間在杜拜轉機。那天要很早從家裡出發,坐首班巴士到赤鱲角機場,搭乘八點多起飛的航班。到達杜拜,下機的一剎感受到炙熱且潮濕的天氣,比香港過之無不及。走進杜拜機場大堂,看見很多穿長袍的中東人,也聽見提醒穆斯林祈禱的響鐘聲和廣播。杜拜是全球最繁忙的機場,年均乘客量八千多萬。這個在1960年建成的機場,有二百多個飛行目的地。

那年初訪杜拜,對我十分震撼,在首次踏足歐洲時先觀覽世上其中一個最宏大的機場。這也是我目前為止唯一踏足過的伊斯蘭國家。轉機的幾個小時,我走遍了那裡的店舖,見到沒有豬肉的麥當勞餐廳,又與書店和藥房員工談天說地。從德國回來時再經杜拜,我買了本阿拉伯文的袖珍《可蘭經》,雖然一字都看不懂,但也是重要的留念。那趟旅程是我贏了電台問答比賽,由阿聯酋航空贊助的。回來後,我寫信道謝他們,除了感謝在德國的時光,也感激他們讓我到訪杜拜,看一種陌生而新穎的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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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拜國際機場

後來在英國唸大學,每次回港我也偏愛坐漢莎航空,路經慕尼黑。從香港飛到慕市,到達時都是清晨五點多,過了安檢後在人煙罕至的機場閒逛,大部分店舖都未開門。寧靜的機場大樓外遠眺旭日初升的慕尼黑,想到那年英國首相張伯倫(Neville Chamberlain)從英國飛來,又從慕市飛回去,以後是數不完的戰亂和慘劇。聽到廣播的德文,想起我數年前曾在這裡的歌德學院上過三星期課,也想念接待我的寄住家庭的德國老夫婦,那年早晨開車來機場等候,帶我回家,臨離開前又在這機場與我擁別。往英國的航班都在九時左右起飛,所以我在慕尼黑機場都會待三個小時。七點左右,餐廳和商店陸續開門,我也進去一逛,說說久疏的德文。然後拿一份漢莎提供的德文報紙,享受在德國的時光。

以後來德居住,往返德港,我多在蘇黎世或慕尼黑轉機,也試過在法蘭克福和維也納。其中蘇黎世最常到,每次回港,從我住的城市飛到那裡,在這個瑞士機場停留三小時多,再坐晚上十一點的飛機回港。我每次都善用這晚上,與商店職員傾談。他們通常都會讚我德文好,也問我來自哪裡。我告訴他們在德工作,他們都會問我為何選擇德國。蘇黎世機場的店員,很多精通多國語言,例如有位精通葡英德法意再加瑞士德文的巴西店員。在閒靜的店舖裡,尤其是那些在登機閘口旁一角的,店員多很耐心跟你談天,就算你甚麼都不買,他們都沒所謂。他們都欣喜你關心。

機場是國家的縮影,見到來自不同城市和國家的人在這裡工作,為生活打拼,很早來開舖,深夜才回家。他們見盡人來人往,看過無數興奮的笑臉,準備踏上班機;亦見過閘口旁哭著打視像電話的人,很捨不得對方。每次轉機,我們都多經歷一次出發地機場見過的情感,換了不同的面容,卻是一樣的愉悅,同款的哀愁。一些國家,我只在機場轉過機,卻從未踏足過。他們都在我的旅遊清單上,很想有天踏出機場,一探其內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