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疫軟體掌握行蹤強迫隔離，「彈窗」成北京人疫情下最怕一幕，也催生「養碼」產業

文：邱國強（中央社駐北京特派員）

「上帝關了我一扇門，又彈了我一扇窗。」沒寫錯，這是一位北京人對手機防疫軟體「北京健康寶」的「彈窗」功能，既戲謔又無奈的註解，反映了北京人聞「彈窗」色變的忐忑心情。

但就是這個令北京人心情忐忑、聞之色變的「彈窗」功能，卻讓「北京健康寶」這個軟體，連續兩年獲得中國科研大獎。許多北京人側目之餘，無言以對。當然，也有人無奈之餘，免不了使出北京人擅長的調侃戲謔，發發牢騷。

中國對COVID-19（嚴重特殊傳染性肺炎、新冠肺炎、武漢肺炎）的「動態清零」防疫政策，近3年來已經昇華為「國策」。為了便於管理，中國各個地方政府，紛紛開發出功能大同小異，但紅、黃、綠碼的管理目標一致的手機防疫應用軟體，成為中國民眾手機裡必不可缺的軟體。沒有它，形同寸步難行。

這些令全中國民眾敬畏、統稱「健康碼」的防疫軟體，各地有不同稱呼，五花八門。在北京，它叫做「北京健康寶」；在上海，叫做「隨申碼」；在廣東，又叫做「粵康碼」；在河南，則叫做「豫事辦」；四川的名字特別長，叫「四川天府健康通」。

這裡要說的「北京健康寶」，自然是這些軟體中的佼佼者，畢竟是中國網友口中「天子腳下，首善之區」的「帝都」。而它最厲害、且日後被部分外地軟體沿用的功能，莫過於「彈窗」。

所謂「彈窗」的原理，是中國官方利用大數據資料，特別是密布各地的手機基地台，以及進入公共場所及社區的掃碼動作，掌握每名手機持有人的行蹤。

因此，當疫調發現某一地點出現染疫者蹤跡時，要是與染疫者同時及之後1至3天出現在同一地點或鄰近地點，或者是到過出現疫情的地區，便會產生夢幻般的「時空關聯」或「時空交會」。

這時，手機裡的「北京健康寶」就會彈出視窗，勒令手機主人立即向所在地居（村）委會報告，然後返家接受隔離，就是所謂的「彈窗」。

除了「時空交會」，當大數據得知手機主人位在北京以外省市，若所在地出現疫情，那麼也會受到這份「彈窗」大禮。這時候，手機主人就會暫時被「帝都」拒之門外，自己想辦法留在原地，直到「彈窗」解除。

你一定會問，不理這個「彈窗」，會怎麼樣？答案是，「彈窗」不解除，就無法顯示健康碼的顏色。而健康碼只要不是綠碼或無法顯示，您將無法前往需要掃碼的地方，包括所有的公共場所及大眾運輸工具。連自己住的社區甚至樓棟，出去了就再也回不來，只能在家與世隔絕。

這就是讓北京人聞之色變的「彈窗」威力。不解除它，你在北京，就會寸步難行。

在這種威力下，北京人對「彈窗」充滿驚畏與無奈。只要「健康寶」上出現了它，就代表之後5至7天內，你必須老老實實地在家待著。在地的居（村）委會，就會聯絡「大白」（對身著白色隔離服人員的俗稱）上門貼封條，且安上與派出所連線的電子鎖。除非不超過20秒的送餐或做核酸，否則一開門，就是違反防疫規定。

不少北京人、旅外北京人，乃至於旅居北京的台灣人，都有被「彈窗」的經驗。一被彈窗，除非能用視訊代替，否就代表此後5至7天的行程，全部報銷。有人要談生意、應徵面試或出差，因為「彈窗」告吹。甚至有媒體要採訪中共二十大，也都因為它而一部分或全部報銷。

而被「彈窗」者，往往只是去某個商場買了件衣服、吃了個飯，或是到哪個景區散了個心，甚至只是遵守「3天1檢」的規定在某處做核酸。迎來的，卻是在家隔離5至7天、甚至可能更久的命運。

難怪有人說，中國為防疫而開發的「健康碼」，是管控人民行蹤的一大利器，更是一大發明。其中，「北京健康寶」就先後奪得2020年「中國設計紅星獎」及2021年「數字（位）化轉型最佳實踐獎」。而它的「彈窗」設計，更被部分省區的防疫軟體拿去沿用。

北京人對自己手機裡的防疫軟體連續得獎，感到榮耀嗎？在一篇介紹「北京健康寶」得獎的貼文中，底下出現了大量諸如「恭喜彈窗寶」、「趕緊申遺（申請世界文化遺產），不然又是韓國人發明的了」、「美國給光刻機（曝光機）都不換」等留言，酸味十足，令人發噱。

更有人說，「我支持它申遺，也相信設計團隊戶口本得是單頁的，最好是那種孤兒院出來的，連祖墳都沒有的那種」。字裡行間，盡是不帶髒字的唾罵。

有北京朋友告訴記者，什麼是「步步驚心」？就是在疫情下出門在外，跨出腳步前，要先考慮被「彈窗」的風險。因為在北京，乃至於全中國，關了你整扇門的不是上帝，而是「大白」。他們並不會為你開一扇窗，只會「彈窗」。

（中央社）中國防疫嚴格，當中要進入北京需要在過去連續7天內，沒有到訪過有確診和潛在風險地，否則「北京健康寶」會有「彈窗」提示，這也意外催生起「養碼」產業。

據《星島日報》報導，想要進入北京的民眾若「健康寶」出現彈窗提示，則無法進入北京。

於是，「養碼」、「洗碼」成為中國網路上最新流行的防疫新名詞，指的就是民眾在進入北京前，選擇到一個沒有疫情的縣市區連續待滿7天，等到「北京健康寶」的限制入北京彈窗狀態解除。

報導引述一名在北京上學的成都人小果（化名）受訪表示，成都從8月下旬到現在，一直被「北京健康寶」彈窗，雖然成都大多數地區都恢復正常生產生活秩序，但因彈窗依舊存在，學校開學2個月了，她也無法正常進入北京。

小果於是決定前往鄰市重慶「養碼」，等到彈窗自然消失。

不只小果，許多在北京上學、出差的外省的民眾均受彈窗限制入北京。

因疫情發展難以預測，也有人決心前往某地「養碼」，但是卻失敗。報導引述新歷史合作社總編輯唐建光上月底在微博寫：「到泉州洗碼至第五天，忽然有陽性，前功盡棄，徹底進京無望，連夜下單高鐵跑路深圳。跑毒三年，騰挪跳躍，左右都躲不過。」

中國的防疫與各地方政策的加碼令民眾的人身自由與行程安排遭遇到限制與諸多不便。中國網路上有網友調侃可以發展「養碼」經濟，甚至有人自行編寫了中國「養碼」指數名單。

河北石家莊的正定縣成為名單第一期的首推之地，推薦原因包含，離北京近、物價便宜、酒店餐飲均在可承受範圍、旅遊資源豐富等。

不過，報導也指出，考慮到石家莊目前的疫情高風險區鄰近正定縣，該指數名單只是「開玩笑」，但卻迅速火遍全網，令網友紛紛催促推出第二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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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翁世航
核稿編輯：朱家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