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曾鈐龍

八月二十七日
來聽一曲「男人真命苦」的歌

《男人真命苦》(男は辛いよ)系列電影是日本電影史上的傳奇電影。說傳奇,我覺得毋寧說它是很令人感覺溫暖與舒心的電影。在那個年代,對那個世代。

《男人真命苦》系列電影從一九六九年(昭和四十四年)今天開拍。其實在電影之前,一九六七至六八年它就已以電視劇的形式播出了二十六集。但是電視劇裡男主角寅次郎(渥美清飾)最後結局竟然是在庵美大島被蛇咬死了,結果招致觀眾很大的抗議迴響。

一九六九年松竹映畫公司找來山田洋次導演與渥美清改拍成電影,這一拍拍了二十七年,四十八集,還登上金氏世界紀錄。期間觀看的觀眾人數據估超過八千萬人次,票房四百六十四億三千萬日幣。

在那個年代,每次《男人真命苦》新一集電影上映的時間,基本上都是日本正月過年和八月大家返鄉歸省掃墓的盂蘭盆節期間。那好像一個儀式一樣,當闔家相聚的時候,就是適合去看渥美清先生的《男人真命苦》電影。

今天在看資料的時候,我又聽了幾遍、跟著唱了幾遍當時渥美清主唱的《男人真命苦》電影主題曲。真的,很有味道、很有感覺。尤其一開頭的前奏出來時,腦海裡馬上會出來昭和時代的風景天地畫面。電影每一集也正以日本各風景地為背景拍成。渥美清先生那個最吸引人的帶有童稚的成年大男孩滄桑腔,讓人一時會想感慨滄桑一下,但同時又有一種安定與信任的放鬆。

二○○三年的時候我在京都的書店買了一本作家江坂彰寫的書,叫《定年退休後微笑的人》(定年後に笑う人)。這本書裡面有一段提到,說為什麼日本人會這麼喜歡《男人真命苦》裡面的阿寅呢?江坂說,他個人覺得是在「漂泊」和「定住」兩個關鍵字。

江坂覺得電影裡面,如風飄蕩在全國各地旅行、做小生意維生的主人公阿寅的身影,正誘動著我們一般生活在受社會與家庭綁縛的對自由嚮往之心,誘動著我們嚮往那種可以在人生旅途中邂逅女神與自由飄蕩的生活。

但是另一方面,阿寅也不是一個天涯孤獨的放浪者,他只要一回到在東京葛飾區柴又町的老家,永遠有一個他最愛的、相信他的妹妹小櫻等著他回家。那種感覺對觀眾而言,馬上又有一份安心感受。

隨性地過著漂泊的日子,該回家的時候又有一個定住的地方。一邊活在自由的夢裡,一邊又有現實的安定,這等於體現了日本人夢寐以求的理想生活方式。

這個漂泊和定住感,給了很多日本人可以棲身在這一系列電影裡的溫暖空間。

渥美清因為《男人真命苦》系列電影成為了日本家喻戶曉又喜愛的演員,過世以後日本政府還頒發了「國民榮譽賞」給他。但是在現實生活裡,其實在拍到第四十一集時他就已經罹患了肝癌,身體開始急遽走下坡,癌症後來又轉移到肺部。拍到第四十三集時,他的身體已經很不好,劇組要拍攝的時間也只能限定在早上九點到下午一點他體力比較好的時候。

後來他還跟山田洋次導演說,請劇組的同仁看到他時不要跟他打招呼問候,因為他已無法適當的回覆別人的打招呼,也無法對來旁觀拍戲的民眾打招呼。因為這樣,還有一些不知情民眾認為渥美清很不親切。

一九九六年八月渥美清過世。過世前原本松竹公司和山田洋次導演仍在和渥美清討論拍攝第四十九集《男人真命苦》電影。渥美清遺言交待家人「不要取戒名」、「臨終的時候只要家人在身邊」、「遺體火化之後再告知社會大眾」、「引起輿論關心騷動時由長男健太郎一人出來對應」。一個如此有名的藝人,走的時候只有家人送行,沒有長列的人群送殯、沒有大大的掛飾花環,就這樣悄悄的離開人世。完全就如《男人真命苦》裡阿寅又外出旅行的自由身影一般。

寫到這裡,忽然理解到為什麼其實許多日本一些知名人士,像我最喜愛的星野仙一監督、司馬遼太郎等人過世時都選擇了採取「密葬」、「僅舉行家人參加的告別式」。或像著名的京大國際政治學教授高坂正堯老師說的,他死時什麼榮顯、名譽表彰都不要,只希望以做為一位京都人的身分死去即足矣。畢竟,當人離世的時候,那一刻和名譽、地位、金錢都沒有關係。死亡的時候大家都是回到虛空裡去了。

一九六九年今天,渥美清主演的《男人真命苦》開拍。這一系列電影我個人覺得真的是看時會有溫暖和放鬆感的電影。主題曲也很好聽。如沒看過的,可以找一個舒服的天氣,舒服地看看。

男人真命苦

Photo Credit: 印刻出版

書籍介紹

本文摘錄自《日日好日子:日本風土紀事》,印刻出版

作者:曾鈐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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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書特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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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hoto Credit: 印刻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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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翁世航
核稿編輯:潘柏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