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因為接受韓國資訊,他們的國際認知和一般中國人不同。在崔家人心中,兩岸關係如同南北韓,和他們談及台灣時,他們都認可台灣有自己的政權,也認為它不屬於中國,總感嘆在一個中國政策下,台灣沒有自己的國際位置,對台灣很是同情。
文:阿潑(黃奕瀠)
那班從北京開往延吉(延邊朝鮮自治州的一個城市)的高速火車,中午發車,一天只有這一班。火車轟鳴前行,坐在裡頭,我只覺得窗外的世界越來越寒冷。「從這裡開始就是關外了。」夜幕拉下之際,列車停進了一個車站,許久未動,我往窗外好奇張望,卻辨識不出個所以然,坐我對面的大叔邊啃食雞腳,邊向我解釋說,這一站是山海關,也就是「天下第一關」,火車通過山海關,就進入遼寧省了。
這是一個為了防禦外族入侵而修築的關隘,也是萬里長城的起點,朱元璋奪天下後建了山海關,但明朝的覆滅也是因吳三桂在這裡引清兵入關。這是一條劃分胡蠻的邊界線,這條線仍隱隱存在於現在中國人的心中,彷彿是中國地理的天然坐標,如同這位大叔不加思索說出的那個詞:「關外。」
我剛好閱讀著前一天在北京書店購買的《尋路中國》,一開頭就是作者何偉(Peter Hessler)開著吉普車,沿著長城駕駛的故事:「北方的草原是不設防的,而且在古代,這裡有許多遊牧民族,經常入侵他們不愛遷徙的鄰居。為了應對,中國人常常建城牆,這樣的防禦工事已知最早的歷史能追溯到西元前六五六年。」
古代中國的邊界並不明確,常因為戰爭或資源分配,讓邊界線產生進退,如今,這些邊防隘口不僅是地理分界,也攸關認同。我搭上火車前,先和幾個甘肅朋友在北京相聚,他們向我談起自己的故鄉時強調:「我們位在口內。」中國西北以星星峽為分界,甘肅是口內,過了星星峽的新疆,便被稱為口外——這類關防的概念,無非是種提醒,提醒自己在中國歷史上的定位,以及和「中國」間的距離。
在車站購買從北京到延吉的車票時,我好奇轉頭問詢問來自甘肅的朋友:「你知道這條鐵路的名字嗎?」他沒料到我會問這樣的問題,先是楞住,而後搖頭。我撇了撇嘴:「你們中國人都不必認識鐵路,為什麼我們得死背呢?」
為了聯考,我曾經耗費整個青春期背誦這些鐵路,它們以驕傲和屈辱構成軌道,架鋪在教科書中。它們像蟲子般在我腦子裡蠕動,填完試卷,便羽化成蝶,翩翩飛走,怎麼也記不得。我後來查資料,才記起這條直達圖們的長圖鐵路(長春到圖們)是日本「滿鮮鐵路直達」計畫中的重要一環,一九○五年起,日本積極打造一條朝鮮直達滿州長春的交通動脈,好連結兩個殖民地,圖們正是其隘口。鐵路往往是殖民者為了取得資源而鋪疊的軌跡,日本在朝鮮、台灣和遼東半島上築成一條一條的鐵路,「現代化」了這些舊中國的「化外之地」。
我搭乘的這班列車被命名為K215號,從北京到延吉,路程要耗費整整一天一夜。列車駛入吉林省後,日頭從天際線探出,此時方能細看窗外景致。北方冬色對我這種南國之人而言,顯得不可思議,我興奮得幾乎要趴上車窗好細磨雪國線條。不同於日本歐美,中國東北的農村別有特色,頂著直筒煙囪、貼著鮮紅春聯的屋舍在雪堆中浮列,春節的氣氛讓這陌生的景致得以漾著少許親切。
即使白雪覆蓋田園,卻仍看得出農地排列井然。「這套鐵路沿線的水田,都是朝鮮族世居之地。」臨行前我去拜訪一位朝鮮族教授,他對我解釋了這個族群的歷史。老教授個性直接豪爽,很有北方民族的氣魄,但他卻切切叮嚀,別將他的學校和名字說出來。類似這樣的叮嚀,都會提醒我正處在一個不同的世界——國家始終管控著某些領域,而像老教授這樣走過半世紀政治動盪的中國知識分子,儘管故事滿囊,卻更小心翼翼。
他是生活在中國歷史邊緣的那群人之一,生在延邊,但祖居朝鮮(北韓),如果用「關」來衡量,這裡比「關外」還更「關外」。因生活困苦,他的父親在一九三○年代來到東北——那時叫滿洲國——的一家輾米廠工作,從此再也沒有回去。像這樣由朝鮮到東北的經濟移民並不少,甚至遠在十九世紀末,朝鮮半島發生饑荒時,便有不少朝鮮人來到毫無人煙的北大荒開墾;當然,更遠之前,高句麗王國的勢力也曾覆蓋在這片黑土地上。日本殖民朝鮮後,又有一批人為了尋找生活出路,渡過鴨綠江和圖們江逃到中國東北,其中也有少數人是因從事朝鮮獨立運動而逃難至此,如金日成。總而言之,這些後來在中國生根的朝鮮人,便是今日的「中國朝鮮族」。
「還有一批移民是日本占領東北後,強行帶來的朝鮮移民。殖民者發給他們一個村一個村的黑土地和水田,讓他們開墾。」老教授說,因為朝鮮是日本殖民地,所以日本人將最好的土地都分給朝鮮人,並將漢人趕到比較貧瘠的土地,他們只能種種高粱和大米。那時候的東北,日本人是最高級,朝鮮人次之,而後是滿人,漢人最低等,「所以從小我就覺得漢人怨恨我們,我們總被罵高麗棒子。」
移民,多半帶著些許不得已和苦衷,若是捲入權力或階級結構內,多半也會被貼上負面的標籤。面對不同於自己國籍、族群、文化、社會的「侵入者」,原本住民或許擔憂資源被掠奪、或者擔心血統受影響,或生存空間被剝奪,因此負面的貶抑始終存在,這正是高麗棒子一詞的社會根源。不論拉丁美洲、非洲後裔在歐美,或是東南亞配偶、移民在台灣,都有同樣的情況。
在台灣,移民強弱和先來後到並不太有直接關連。就和在東北的朝鮮人擁有最肥沃土地一般,漢人也將原住民驅趕到山林,奪取良田,只是,把握話語權的也是漢人,因而胼手胝足開墾荒地在台灣是美談而非掠奪。一九四九年後,權力者帶來了一批新的移民,權力者掌握了話語權,先到的移民反被壓制,心有不甘,埋藏在台灣社會之內的族群衝突,總像是一條不知何時燃燒的引線。理解他處移民的社會脈絡,亦能藉此省思台灣。
中國大陸改革開放後,又有一批韓國人移居中國,只是他們走得更遠,從北京到青島,多有韓國移民,甚至都可以生成一個韓國城。朝鮮族老教授所居住的「望京」,就是北京城裡的「小韓國」。
二○○七年中秋假期,我初訪北京時,對北京的第一個印象便是「韓國無處不在」。整個機場裡到處皆是韓國旅客,被韓語包圍的我,差點以為飛錯城市。從機場到市區的路上,正好經過望京,友人指著一排排高樓建築說:「這裡是韓國城,住的是韓國移民。」
同年發布的統計也指出,望京有三千戶韓國人,幾乎成為一個「城中之城」。根據韓國媒體報導,該年在北京的韓僑就有十萬人,在華韓僑共有三十到四十萬人,預估可望破百萬。即使後來因為金融海嘯的衝擊,許多在北京經商、居住的韓國人離開,但「北京城裡的韓國」仍顯而易見,不只在望京,還有其他地方也有韓國移民聚落。
二次大戰後,大批朝鮮人回到朝鮮半島,而留下來的朝鮮人在中共和朝鮮(北韓)政府商議下,毫無選擇地被編入中國籍,成為「中國人」。一九五○年代,這些朝鮮人成為中國五十六個少數民族之一。「我們是這些少數民族中,唯一擁有自己國家的一支。」老教授的這個觀點並不準確,中國境內的哈薩克族,其實也是哈薩克人,生活在邊界的民族,在現代民族國家的切割下,都變成了跨境民族。
也正是如此,中國在教科書中扭曲韓國的歷史,任意抹去韓國的歷史起源,讓韓國人憤怒,「只因為高句麗王國部分領土今日是劃入中國國境的」。中國人甚至常捏造謠言說韓國人將中國文化解釋成自己的。因為歷史和地理都太靠近,糾葛不斷,中韓情結時總在移民間蠢蠢欲動。
正因如此,在上個世紀中國的各種政治運動當中,朝鮮人最受「民族整風」所害。為了樹立正確的祖國觀,民族分子當時屢屢出來批鬥朝鮮族人。「有些老人家怎麼樣都不願承認中國是祖國,被整得很厲害。」老教授說,文化大革命期間,中國和北韓關係緊張,朝鮮族人也被捲進紛爭,總以「懷疑是特務」為由,被揪出來批鬥。「到現在,遇到祖國認同問題,還是很敏感。」提到這一點,老教授也憤憤不平,儘管他有著「中國朝鮮族」的身分,大半輩子都被強迫融入「中華民族」中,但仍清楚自己「半島人」的根源。
然而,年輕一代的朝鮮族人似乎超越了這種身分困惑:教授的兒子生活在北京,不像生活在東北的朝鮮人能上朝語學校,而是和漢人一起學習,母語幾乎不能說之外,更認定自己是個「中國人」。「我和他看球賽,要是中國對上韓國,我還是會幫韓國隊加油,而他卻是熱情地支持中國隊,真是氣死我了。」老教授微微苦笑,但也無可奈何。
列車平穩地駛在松花江平原上,天色已經大亮,太陽將光發散到藍天和雪地,折射入車窗,更顯刺目,扎得我不得賴床,只好起身梳洗,車上的人大多已經起身,開始吃早餐,我也迷迷糊糊啃著準備好的蘋果。
坐在我對面舖位的老奶奶招手呼喚我分享她的食物。她是朝鮮族,夫家姓崔,漢語不夠流暢,但還是可以交談,我們便坐在床邊,邊啃著蘋果嗑著瓜子邊聊天。她得知我是台灣人,而且隻身到延邊,深感好奇,頻頻詢問台灣的工資和生活水平。但類似「大米一斤多少錢」的問題,對我這種「不知民間疾苦」的都會女性來說仍然有些難度。我囁嚅地笑著,心想:「她會不會懷疑我是否真的來自台灣?」
她的故事大多圍在孩子身上。老教授曾經告訴我,朝鮮人是哪裡有機會就往哪裡去的民族,崔家人便是這樣的典型:崔奶奶的三個小孩四散在外做工,女兒在中國的南方,小兒子在海南島,大兒子則在韓國,孫侄輩甚至有到日本和法國的。前段時間,她帶孫子到南方去探視兒子,此時正在歸程中。
不知道觸動了哪個點,崔奶奶突然聊到文化大革命對她家人的傷害,面帶哀傷:「我哥哥在文革後死掉了。」她的哥哥是當地村子裡最聰明的人,精通五種語言,原在學校裡教俄文,在文革期間被認為是朝鮮特務,只好躲藏在長白山上直到文革結束,「我哥哥本來那時候要結婚的,卻被批鬥,讓他結不了婚。躲在山上的日子太苦了,傷到身體,下山後,結婚沒幾年,就去世了。」
或許聊到家人讓她深有感觸,也或許是朝鮮族人特有的熱情,崔奶奶見我大過年一人在外,便邀請我到她家裡吃飯。此時,火車正好抵達延吉,我們跟在同樣拎著大包小包行李的乘客後頭下車,月台上已滿滿都是人,走出月台,只有一個清冷寬闊的停車場占滿視線,我忍不住吸了一大口空氣,鼻腔到肺部充斥著清洌乾冷,若非眼前車少樓低,我的南方體質實在感覺不到這裡和北京的差別。
等待許久的崔爺爺在火車站外候著,才看到我們便一個箭步上前,為祖孫兩人拎起行李,帶我們到車站旁的小餐館吃飯。狗肉是朝鮮人喜歡的食物,崔奶奶到南方太久,難免想念,於是崔爺爺大方的為大家都點了燒酒和狗肉,我卻堅持點豆腐鍋。他們以為我客氣,連忙勸說我改變主意,而我只能以不喜吃肉來婉拒。儘管我愛狗,但也知道要尊重不同文化的飲食習慣,不該做出道德評斷,更不想讓對方不舒服,於是暗下決心,在這趟旅程中,不當肉食主義者。
崔奶奶一臉疑惑,有些苦惱:「這樣營養夠嗎?」我直說夠夠夠,指著鍋裡的豆腐:「這有非常充足的蛋白質,和肉一樣。」
「不喜歡吃肉,那代表可以吃肉嗎?」崔爺爺和崔奶奶漢語都不太好,很多話都必須重新確認,他們不太確定我到底能不能吃肉,「我們的晚餐是雞肉,你可以吃一點嗎?」原來這對老夫婦苦惱的是如何為客人準備好料理,我如果不吃肉,恐怕他們得重新準備食材,於是我說:「可以,我可以吃一點雞肉。」
有一時半刻,我心裡還擔憂崔家的晚餐會以狗肉招待我這位貴客,聽到是雞肉,不免鬆了口氣。不料,崔奶奶一邊哄著孫子吃飯,一邊朝我叨唸:「狗肉很好啊,怎麼不吃呢?」本想大展狗肉料理身手的她,恐怕帶點遺憾。
這個年節,是崔家的大兒子離家三年後首次返家。「朝鮮族的特色就是會離家打拚。」崔大哥在首爾作焊接工,倚在餐桌邊,他喝了一口啤酒後說,延邊這塊地區的人都是如此,紛紛往外掙錢,即便是崔家的一家之主崔爺爺,過年後也要到韓國打工賺錢。崔爺爺原是個朝語老師,已經退休,是該安享晚福之年,但聽到我們聊這件事後,也中氣十足的答腔:「我要去採番茄。」
「你們是蔣介石帶去台灣的嗎?」崔爺爺突然好奇我的背景,我搖搖頭說,我的祖先可能是在三百年前因為生活困難才從大陸到台灣的。崔爺爺點頭表示了解,他的祖父也因生活困難,從朝鮮遷移到中國東北,這家族在這兒也已有九十年。
「那時候很苦很苦喔。」漢語不流利的崔爺爺原本聽不大懂我的話,當我們談到「第幾代」時,他突然躍起,搬出自己的族譜給我看,透過老花眼鏡,我依然感受得到他目光中的興奮:「我已經是第十八代啦。」他一邊翻閱,一邊說,他的家族裡曾有個大將軍,其雕像仍樹立在朝鮮。
受儒家文化的影響,強調正統和根基的朝鮮人將家譜看得很重,沒有家譜的家族會被視為沒有根。移民到中國,成為「中國人」後,朝鮮族人更只能藉著家譜講述自己來自朝鮮半島的根源。
好奇的孫子一直想要搶看這本族譜,我擔心他破壞了這個寶貝,連忙阻止娃兒的頑皮,疼愛孫子的崔爺爺突然以朝鮮語咕嚕咕嚕一陣,娃兒笑逐顏開,對我說:「這以後是我的。」我這才知,這個孩子是長孫也是唯一的孫子,這本族譜將來會傳給他。
吃飯的時候,崔大哥隨意轉了轉電視,螢幕上出現韓國古裝連續劇,我問他們:「你們學韓國歷史嗎?」崔大哥大笑:「怎麼可能會學?」小娃兒聽了我們的話,迅速轉台,他喜歡看韓國電視台的華語頻道——螢幕裡都是卡通節目,配上中文發音,卻是韓語字幕。
後來我發覺,在這個朝鮮族自治區,幾乎每個朝鮮族家庭都安裝小耳朵看韓國電視節目。崔大哥告訴我,裝小耳朵是違法的,政府不給裝,但他們還是會這麼做,政府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或許因為接受韓國資訊,他們的國際認知和一般中國人不同。在崔家人心中,兩岸關係如同南北韓,和他們談及台灣時,他們都認可台灣有自己的政權,也認為它不屬於中國,總感嘆在一個中國政策下,台灣沒有自己的國際位置,對台灣很是同情。
在我多次旅行中,這是少有的經驗。
隔天,我來到圖們。這是中朝俄三國交界處——這裡隔著圖們江和朝鮮、俄羅斯相望,友誼大橋連結著中韓,只要跨過橋,就可到北韓,三十三萬人口中有五成五是朝鮮族人。崔奶奶的老家就在這裡,她年輕的時候曾經到海參威、西伯利亞賣過衣服。
從延吉搭公車到這個邊界之地,不到一個小時車程,但圖們的氣氛和延吉已經大不相同,因為空曠冷清,路上多處污水成冰,無人整理,整個城市顯得髒髒的。這裡的住房仍保有朝鮮特色,但在一些特意規劃出來的住宅區中,則修築了不少嶄新的樓房,和破舊的磚屋對比成趣。
濃重的邊界特色透過圖們江口岸的那些「邊防」、「祖國」等字眼彰顯出來,這些編織而成的標語成列出現,不時提醒人們,這裡的身分和界線十分脆弱,別因疏忽而踰矩,甚至崩裂。但身分是身分,消費是消費,北韓的硬幣、郵票、食物甚至來自俄羅斯的商品都在市場上熱鬧展示著;觀光客如果有興趣,甚至可以申請「步行」到北韓「兩個小時」。
圖們江上已經結冰,很多人在冰雪中玩樂,音樂四起,也有些人拿著望遠鏡探望北韓,我懷疑:這邊震天作響的流行音樂,難道不會誘惑邊界的北韓士兵往這邊走來?
中國和北韓之間有長達八百五十英哩的邊界,起源於長白山(朝鮮稱為白頭山)的鴨綠江和圖們江,是兩國的天然國界,前者往南注入黃海,後者往北流入日本海。與鴨綠江相比,圖們江水流平緩而狹窄,容易泳渡。
據說,有許多想辦法脫逃的朝鮮人,逃開那個每到黑夜便沒有一點光、衛星無法攝下的國家,在中國結婚、生活。這個邊境之地,甚至已經出現了一個逃難網絡。根據估計,自一九九○年代朝鮮發生大饑荒一直到二○一○年為止,已經有約三十萬來到中國的「脫北者」,其中大部分是女性,藉著嫁到中國農村取得生存。
人可以偷渡,物品也可以走私,許多韓國盜版影碟也從中朝邊界運到對岸,成為朝鮮人少有的觀望世界的窗口和難得的娛樂,這個地區也形成一種地下經濟體。這裡的邊防似乎比我們想像的鬆一些,不過,許多令人驚駭的故事還是掛在當地人的嘴邊——在北韓政府要求下,中國警方時常進行捕捉與掃蕩行動,有時可網羅上百名逃脫者,並遣返回極權主義的朝鮮。在邊防交人時,北韓軍人會將鐵絲硬生生穿過偷渡者的肩頰、手臂或肉體,將他們一個一個串在一起,而後像趕牲畜一般,帶回北韓,送入嚴酷的勞改營或遭判死刑。因此,一些人權團體時常對中國官方遣返脫北者表示抗議。
在北京計畫這趟東北之旅時,我曾和朋友們開起玩笑:「或許我可以試著到北韓一遊。」不料朋友們都板起了臉孔,直說不可能,他們不以為然地告誡我不要以為自己是外國人,就將跨越邊界想得如此美好,「因為,朝鮮政府是瘋子。」
相關書摘
書籍介紹
本文摘錄自《憂鬱的邊界:一段跨越身分與國族的人類學旅程》,八旗文化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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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阿潑(黃奕瀠)
為什麼我們能如數家珍地說出西方的文化點滴,卻不熟悉時時發生在我們身邊的東亞文化? 越南、柬埔寨、寮國、緬甸、泰國、印尼、馬來西亞、新加坡,這些離台灣這麼靠近的國家,我們為什麼卻感到陌生?我們有多少成見,使得我們不願意甚至迴避於認識這些地方?而只把他們歸為「外籍」或「陌生」的一類,這些邊界是誰畫出來的?
從事媒體工作,具有人類學背景的阿潑,效法人類學家的精神,到東亞各國旅行時不忘田野調查,尋找邊界如何具體而微地作用在不同國族的人群之中;而阿潑也以與當地人同桌吃飯為目標,在深刻交流的過程中,發現了東亞並非想像中陌生,台灣和他們也同樣有著因邊界而造成的憂鬱情景,而他們和台灣之間有各式各樣的關係。
責任編輯:翁世航
核稿編輯:楊之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