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發現了水果燈的配色秘密。」天亮之前，在第一果菜批發市場的觀察日記

從國外來到台灣以後，這已經是我第二年因為疫情而留在台北度過春節。除了一些零散的聚餐，年假裡剩餘的時間要如何消耗，自然也成了一個生活難題。

想起一個廣為流傳的說法——「了解一個地方，從走進它的菜市場開始。」菜市場確實一直是我喜歡溜達的去處，不過當迪化街充斥著遊客、濱江果菜市場擠滿了長輩、南門市場又嫌不夠大的時候，我開始尋覓在這些地方以外，也同樣擁有濃厚市場文化的市場，想感受最在地的春節氣氛。

一時怦然記起，曾經在朋友口中聽說一個叫「第一果菜批發市場」的地方。他描述著那裡大半夜時候的鬧熱，完全是脫離台北都會的「異世界」。如果說菜市場可以了解一個地方，那批發市場作為「菜市場的菜市場」，不就更local了嗎？

於是某天夜裡的心血來潮，我決定撐著眼皮，抵達了萬華區的「第一果菜批發市場」。時間是凌晨三點，才剛把機車停下，就已經感受到周遭散發的強烈錯置感......

還沒步入市場，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台台的「無殼貨車」。像是大型的電動三輪車一樣，司機坐在車頭，一手換檔、另一首操縱著方向盤，身後擺著一箱箱的貨物，極度流暢地在人群和攤位間穿梭。

這應該是台北絕無僅有的畫面。然而在分秒必爭的批發市場裡，他們若不是在運貨的路上，就是在前往運貨的路上，幾乎不為任何路人停下讓路。有那麼一刻，彷彿自己置身於越南或印度街頭，那種準備過馬路時的躊躇不前。

在第一果菜批發市場裡，賣場主要分成了四大區域，分別是漁產區、蔬菜區、水果區，還有毗鄰在戶外中央市場裡的肉品區。據悉，這裡一共佔地超過五個足球場。

販售漁產的漁市座落在河堤外的華中橋下，看起來像被排擠在外，但還是無法掩蓋它的喧嘩。橋下的燈火光明，映照在地面上從來沒乾過的積水，眼前的畫面更加被放大。實際上，漁市是2018年因為建築物的改建，才暫時被規劃到華中橋下擺攤的。

一整排卡車在路邊卸貨，將漁產條理分明地擺放在地面，也不時可見商家用鈎子拖著籃子，將滿滿的漁獲在地面上畫出軌跡。我持續在人潮中默默走動，以觀察交易為一大樂趣，也發現這裡的人是握著一大把紙鈔在買賣的。

這裡的熱鬧也讓我想起電影《孤味》的開場，陳淑芳飾演的角色在漁市裡選購海鮮的畫面。不過這裡的所有吆喝、走位，都沒有經過彩排，是要趕在城市甦醒前，將漁貨舖售到不同市場和通路上的。

走到蔬菜區之前，先途徑蔬果拍賣場。這裡會見到一箱箱堆疊成山的果菜，在不間斷的喊價和敲槌聲中流動。這段時間，來自全台的貨車會在車道上依序排隊，持續湧入卸貨。最驚人的是，某個角落還出現了一台挖土機，不是為了挖土，而是用來整理剩餘的菜葉，交易量之浩大可見一斑。

蔬菜區裡的攤主和漁市相比，明顯和藹可親許多。眼前的走道彎曲、不見盡頭，但走起來卻異常溫馨。各類顏色的蔬菜擺在攤位前，非常賞心悅目。不少攤販都同時在清洗大量的白蘿蔔，或是這個原因，空氣中原本的蔬菜清香味又更加濃郁。

抵達走道盡頭時，左邊就是水果區，格局又完全不相同。

高挑的屋簷下，充滿了斑斕的燈光色彩，尤其照在各種顏色的水果上就更加鮮豔。我也發現，不同的攤位都裝飾了不同的燈光顏色，不禁好奇這背後有沒有什麼動機？

大姐，這些燈的顏色是怎麼選的？我隨機詢問了一個攤主。「喔，這些都是有原因的啦，上面有規定的，這樣照下來就比較漂亮嘛！」滿臉綠色的大姐回答說。

她似乎也說不明白，於是我綜合了幾個攤位的燈光做比對，才發現燈和水果顏色竟然有相對關係。大概隱藏著這麼一套公式——綠色水果=白色燈；紅色水果=藍色燈；橘色水果=紅色燈。下次若有再經過水果攤，可再驗證看看。

最後走到了戶外，是販售肉品的中央市場。這裡除了掛滿豬肉部位的攤販以外，也不乏一些雜貨商店，裡面兜售著春節必備的乾貨、年糕、發糕等。逛了其中幾家，我發現裡頭商品的齊全程度絕對可以冠居全台。

同時也有不少攤位叫賣著麵食、台式早餐等熟食，供奔波了整晚的人們在味蕾上的慰勞。我在結束了自己的「觀察工作」後，也坐下要了一碗麵。看著它蒸汽氤氳的溫暖，心裡是非常滿足。一邊和攤主開聊，一邊感受最raw、最local的在地市場氛圍。

天還未亮，相信此刻的台北仍是萬籟俱寂，不過在這個市場裡，我卻早已沈浸在各種吆喝中，和這裡的人一起經歷了最繁忙的交易狀態。我想，這裡是決定了全台北菜市場運作的齒輪吧。

當我把麵吃完，天空才漸漸泛藍。想起兩個小時前，我在天色全黑的時候抵達這裡，接著在不同賣場的鬧熱中穿梭，即使現在是睡眼惺忪的疲憊，卻難掩內心的興奮。看著天空，我像是見證了一個階段的結束那樣，正準備步入下一段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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核稿編輯：古家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