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吳靜吉

什麼是幽默

幽默可以從三個角度來看。

一種是欣賞和創造的角度。換句話說，有些人會欣賞幽默，有些人則會創造幽默。我自己有個創造幽默的經驗：多年前，到建國中學演講的時候，有位女老師希望我告訴學生上課不要擠青春痘，這是個很難提起的話題，正在為難時，我遠遠聽到擴音器傳來一首當時很流行的歌曲，於是我對學生說：「如果青春痘會講話，它一定會說：『我生在這裡，我長在這裡，誰都不能欺侮它！』」

幽默也可以從正式、非正式，或者專業、業餘的角度來看。

在台灣，到最近才有人是靠講笑話吃飯的，但是在以色列──一個人口比我們少、建國史比我們短的國家，已經有專業的喜劇演員，另外像美國的鮑伯霍伯、露西鮑兒以及「三人行」裡的男主角等， 他們都是專業的，而且收入很高；業餘，指的是和專業相對，比如像你、我都是。

幽默還可以從自發性和非自發性來分。

所謂自發性，是指有些人隨口說出一些話，不是故意的，可是人家就覺得很好笑，比如有位教統計學教得很好的名教授，他在黑板上寫了一些運算程式讓學生演算，不料學生發現其中有錯，他很自然地「招供」：「我不知道啊，因為我也是抄別人的！」結果惹得哄堂大笑；相對於自發性的，是非自發性的，也就是指故意的、有備而來的幽默。

幽默的歷程

前面談過，簡單的創造歷程是「原來無關的兩個以上的人、觀念或物體，經過結合的歷程，最後產生一個獨特的作品，而這個作品是令人驚訝的」，幽默的歷程跟創造的歷程其實是一樣的，只不過結果除了讓人驚訝外，還多了份驚喜。

我們來看一個例子，這個例子我非常喜歡舉：

有個吝嗇的男孩子和女孩子約會，整個晚上都是各付各的帳，等到約會結束，男孩子想跟女孩子吻別時，彆了一肚子氣的女孩子開口了：「既然今天晚上我們都是各付各的，那麼我們也各吻各的吧！」於是女孩在自己的手背吻了一下之後，就和男孩說拜拜了。

付帳和吻別，原來並不相關，但是這位聰明的女孩卻用「各__各__」把它們串連起來，而結果令人驚訝且驚喜，所以這是個創造的歷程，也是個幽默的歷程。

幽默的功能

幽默有很多功能，第一個功能是化解不滿

我們每個人在一生的成長當中，都有一些不滿，比如小孩子對父母親不滿、學生對老師不滿，或者老百姓對政府不滿等等，這些不滿的情緒都可以用幽默解脫，所以一個社會如果要把不滿消化掉的話，最好的方法之一，就是有多一點的機會讓大家講或聽幽默的故事。比如有對夫妻吵架，丈夫對太太說：「妳這種講話的方式，簡直是把我當作白痴！」太太回先生說：「如果我不這樣講的話，你能夠聽得懂嗎！」本來兩個人都有不滿的，但是講完了就好了。

幽默的第二功能跟性有關

很少有社會把性這件事情非常自信地列入正規教育，可是我們對性又特別敏感，既愛它又怕它， 這真的是非常矛盾，所以很多人就透過幽默，把對性的享受、害怕與失望表達出來。比如一位中年太太去看醫生：「不曉得為什麼，我跟先生在做那件事的時候，不是熱得半死，就是冷得半死！」醫生一聽，果然是問題不小，追問之下，只見那位太太慢條斯理回答：「我也不知道啊，我只記得做那件事的時候，一次是在夏天，一次是在冬天！」

幽默的第三個功能是可以促進人際關係

創造力極高的專欄作家包可華（Art Buchwald）在自傳裡寫道：「小時候，我有一段時間是在孤兒院渡過的，但是我很快就學會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講笑話。我講笑話給大家聽的時候，我發現大家不僅喜歡我，接受我，甚至還欣賞我，所以從那時候起，我知道，我這一生要講笑話。」包可華的幽默，就是這樣來的。

自我解嘲，是幽默的第四功能

我們每個人都有缺點，當缺點無法改善時，不妨以此自我解嘲。我的個子不算矮，但是跟紀政一起就顯得矮，尤其那一天她又穿著高跟鞋，所以當紀政和我打完招呼，很自然地把手搭在我肩上時，如果我不能自我解嘲，反而惱羞成怒：「妳以為我是妳兒子是不是！」那就完全把氣氛搞砸了！所以幽默就是接納自己的缺點，然後開自己的玩笑。

幽默的第五個功能是幫助學習

美國心理學家做的實驗發現，在考卷裡面放一些幽默的笑話，考試焦慮特高的學生看了之後心情會比較輕鬆，考試的成績也比較好。

幽默的種類

幽默的種類很多，比較常見的大致可分為十種：

第一種是無意義的。比如電視上，明星穿上大胖子裝，在那裡撞來撞去，這是無意義的，但還是惹得你哈哈大笑；又如人家問你：「雞為什麼要從馬路的這走到那邊？」你想了半天想不出來，那人卻幸災樂禍地說：「因為雞要過馬路！」這也是無意義的。

第二種是反抗權威的。老師問學生：「你認為『笨』有多高？」學生抬頭望了一下老師：「老師， 你有多高？」媽媽要小孩發誓以後不再玩水，小孩的誓是這樣發的：「以後如果我再玩水的話，我就是母狗生的！」

第三種是種族的。華人的笑話很少涉及種族，但是美國的種族笑話卻是一籮筐，舉個例子：一位猶太人到了紐約中國城，問：「在中國，有沒有Jews ？」這位開雜貨店的香港移民人想了一想： 「What kind of juice，我們有orange juice, tomato juice，就是沒有Chinese juice。」猶太人創造了這個笑話，來說明華人對猶太人沒有種族偏見，但美國的白人卻有。

第四種是政治類的。美國總統雷根到加拿大國會演講，突然有個國會議員很大聲：「你們美國人怎麼可以干涉尼加拉瓜的內政！」雷根聽了當時很下不了台，但是他靜下來，答：「Is there any acho there?」（那邊有沒有回聲），全等著看雷根出醜或反應的議員，頓時哈哈大笑。雷根這回答有兩種意思，一是你的聲音很遠就可聽到，不必那麼大聲，二是你替尼加拉瓜講話，但尼加拉瓜有沒有反應呢？一語雙關。

Photo Credit: AP / 達志影像

第五種是跟性有關的，想必開放的你對這類的笑話已不陌生，害羞的我就不在這裡多說。

第六種是諷刺的。

蕭伯納推出新戲，寄了兩張票給邱吉爾（Winston Churchill）：「歡迎你跟你的朋友一起來看，如果你還有朋友的話！」沒想到邱吉爾把票退回：「我下一場再看，如果還有第二場的話！」

蕭伯納參加舞會，看見一位小姐孤單地坐在那裡，於是便好心邀她跳舞，沒想到這位小姐不識好歹：「在這麼多美麗小姐中，為什麼你獨獨請我跳舞呢？」「這不是慈善晚會嗎？」蕭伯納回答。

人緣不佳的林小姐生病住院，陳小姐去看她。「真不好意思，我生病生這麼久，妳們代替我的工作很辛苦吧！」陳小姐回答：「也不會啦，我們分工合作嘛！我負責打字、李小姐負責打毛線，黃小姐負責跟老闆打情罵俏！」

第七種是有關死亡或病痛的，也就是一般所謂的黑色笑話。

一位高中女生，每天回家都要經過一堆墳墓。這天，她參加完同學的慶生舞會之後，發現天色已晚，又忘了叫爸爸接她，於是她就站在路邊等，希望找個人結伴而過。等啊等，好不容易看見一位老先生經過，於是她就請老先生陪她一起走，等走過墳墓以後，她跟老先生說：「謝謝！可是很奇怪， 為什麼你不怕鬼呢？」老先生回答：「在我死以前我很怕，可是我現在不怕了！」

第八種是消化系統類的。

我老了，可是很多朋友見到我都說：「這麼多年來，你怎麼都沒有變呢？」我總是回答：「大變沒有，小變總有吧！」

小孩子上幼兒園被編為一號，可是卻不高興：「不要，不要，一號臭臭我不要！」

第九種是屬於人生哲學類的。

有位父親看到孩子們一天到晚在爭執，實在很頭疼，於是他想出一個辦法，告訴孩子團結的重要。他去買了一串香蕉，叫小孩子每個人吃一根，小孩子很自然地就剝下來吃，這時他突然喊：「不要動， 你們看，當香蕉離開團體之後，每一根都被剝皮！」

最後一種是機智的、解危的幽默。

有位先生臨時被派出差，回家拿衣物時，發現太太竟然躺在另一位男人的懷裡，氣憤地說：「好！ 我現在什麼都知道了！」太太話鋒一轉：「你真的什麼都知道了？好，那我問你，中國最後一位皇帝是誰？」

先生出國半年回來，太太很擔心：「你老實告訴我，在這半年當中，你有沒有跟別的女人怎麼樣？」先生情急之下，剛好看到牆上日曆有八個字，便答道：「在這半年當中，我都是『莊敬自強， 自立更生』。」

幽默的技巧

看完幽默的十種內容之後，也許你已經發現構成幽默的三要素──意外、矛盾和時間上的關鍵， 因此，我們就可以運用一些技巧來創造幽默。最簡單的一種技巧是模仿，比如有人聽了這則笑話──媽媽罵女兒：「哪有女孩子這樣哭的！」

滿臉淚水的女兒沒意會過來：「那我應該怎麼哭？」之後，就依樣畫葫蘆創造出下面這則笑話──小男孩在路旁小便被警察抓到了，警察告訴他：「以後不可以站在路旁小便！」「那蹲著小便可不可以？」小男孩問。

另外一種技巧是利用文字或聲音的遊戲。舉例來說，在產房外枯等著太太生產的先生發現是虛驚一場時，有點不耐煩：「他媽的！等待真是難過！」沒想到太太指著自己身上隆起的肚子回他一句： 「『他媽』的等待才真是難過！」

此外，層次的轉換（比如前面那位「自立更生」的丈夫）、注意方向的轉移（比如前面那位被丈夫「什麼都知道」了的太太）、整體與局部的互換（比如前面那位去探病的陳小姐）、諷刺對立（比如前面的蕭伯納和邱吉爾）⋯⋯等等，都是很好的創造幽默的技巧。

水平思考或反向思考可以代表層次的轉換之技巧。

最近網路上又開始因新冠肺炎而改編的反向思考之幽默就是一例。

在一架即將墜毀的飛機上，共有美國總統川普、英國首相強生、德國總理梅克爾、羅馬天主教教皇和一個十歲男生，共五名乘客，只有四個降落傘。

川普說：「我需要一個。我是美國最聰明的人，需要解決世界上的問題！」拿了一個並往下跳。

強生說：「我需要解決英國和歐盟的難題。」他拿了一個，接著往下跳。

教皇說：「我需要一個，因為世界需要天主教。」他拿了一個，接著往下跳。

梅克爾對十歲的孩子說：「最後一個給你。我好好活過了，你是未來的希望。好好為你自己、為世界盡心盡力。」 十歲的孩子感激且興奮地回答：「不用擔心，還剩下兩個降落傘，最聰明的人拿的是我的背包。」

從垂直思考的推論，最後兩人一老一少，應該有一個人沒有降落傘。

可是，水平思考翻轉了推理，小朋友話鋒反轉，諷刺了自認最聰明的愚蠢。

面臨危機處理時，這個笑話的模式就被用來諷刺當時必須處理危機的領袖，但這個笑話最早卻在諷刺自以為是或被社會推崇的行業，律師最常被整。

反向思考的笑話節奏可以從兩拍、三拍、四拍到最後的爆發點。

四位女士在炫耀丈夫的聰明與重要性時，第一位太太說：「我先生是律師，為眾人爭取公平正義， 他的腦最值錢。」第二位太太則說：「我先生是泌尿科醫生，必須日理萬『機』，他的腦更重要。」 第三位太太說：「我先生是立委，為民喉舌，當然貴重。」這時，第四位太太面無表情地嘆一口氣， 然後說：「我先生的腦最貴、最稀有，因為是全新的。」

更機智的反向思考則只要兩拍。一位領袖正在發表政見，講了幾分鐘之後，突然一位聽眾超大聲地說：「垃圾！狗屎！」這位領袖不疾不徐地說：「謝謝這位民眾這麼關心環保議題，這也正是我接著要談的環保政策。」

集編導演為一身的李國修，將這種幽默簡稱為「後面否定前面」，這是我們人人可以演練的技巧。

書籍介紹

本文摘錄自《創造力的激發：吳靜吉的七十堂創造力短講》，遠流出版

作者：吳靜吉

心理學實證、幽默故事、名人名語⋯⋯從觀念構思、精緻化、倡導到最後實踐，一本從黑髮寫到白髮的創造力著作！本書每篇文章就像是大家族裡的兄弟姐妹，既是獨立的個體，也都有血濃於水的關係。總共分為六章，分別是：

  1. 創造力的基礎：介紹創造力的歷程、4P與4C，也回答大家對於創造力常見的疑問。
  2. 幽默也是創造力：解釋幽默和創造力、權威、諷刺、以及學習的關係，如何向兒童學習幽默、如何自我解嘲等，尤其是在面對逆境時如何享受創造力帶來的情趣。
  3. 創造力的動機與態度：培育或重視創造力必須從動機和態度翻轉，這裡就是要談創造力的內、外在動機。
  4. 擴散／聚歛思考技巧：介紹促進擴散和聚斂思考的技巧，當我們山窮水盡疑無路時，這些聚歛和擴散的方法就可以派上用場。
  5. 水平思考技巧：想像力或即興強調的就是「水平思考」，本章介紹有趣的水平思考創意技巧。
  6. 創造力與故事：本章選擇了不同領域的代表，詮釋創造力與故事的關係。

這是一本可以躺著看、趴著看、隨意翻閱時突然靈光一閃，創意湧現的魔法寶典，原來創造力不但性感，且樂趣無窮，令人欲罷不能。

Photo Credit: 遠流出版社

責任編輯：游家權
核稿編輯：王祖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