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彩虹大叔(蔡意欽)

同志最佳偽女友——
阿醜:有家人勝過有情人

阿醜是我親妹妹,同父同母的妹妹,不是那種大家很愛認的乾妹妹。

我妹阿醜其實一點也不醜,還是個美人胚子,會叫阿醜,是因為小時候有一次理光頭,我哥說好像布袋戲偶,所以就有了這個綽號。

從小我跟妹妹的感情很好,但是缺乏交心的那種好,因為我怕她看穿我是同性戀。所以就算我很關心她,她也很在乎我,我們還是不會一起出遊,或者互訴心事。

記得國小的時候,我在學校跟班上的男生手牽手,被其他同學看到。隔天,大家都跑來嘲笑我娘娘腔、變態、男生愛男生。

放學後,我看見妹妹跟同學在涼亭,眼眶紅紅地哭著,我問她同學發生了什麼事?她的好朋友說,因為大家都說我是娘娘腔愛男生,她就哭了。

那次開始,我就知道我的生活必須偽裝。


長大之後,也不知道為什麼,妹妹常常帶很多朋友來我家玩,而且一看就知道是同志。

因為我們家頂樓還有一間視聽室可以唱歌,而我的房間恰好就在視聽室隔壁。每次妹妹的朋友來,我總是敬鬼神而遠之,深怕被看出我也是同性戀。說巧不巧,有一次我妹妹帶來的朋友裡,就有一個是我以前同志室友的男朋友。遇到這種狀況我只能裝病,在房間當宅男。

我在出櫃之前,偶爾還是會帶男朋友回家,當然會努力掩飾。而妹妹從來沒問過我是不是同性戀,卻跟我的男朋友都有說有笑。

每次聽到險象環生、幾乎要宣告出櫃的對話,我就嚇出一身冷汗,躲躲藏藏,只怕出櫃會傷了家人的心。

直到我四十歲時,交了一個青春的肉體,第一次老牛吃嫩草,卻被傷害到不能自已。回到家中,我不知怎麼宣洩自己的痛,那一夜,我忍不住找妹妹到視聽室,跟她出櫃了。

我妹妹聽了大笑,她說,我真傻,不早說。她早就懷疑,但我又死都不出櫃,每次她去同志酒吧玩,都好希望有個同性戀哥哥可以一起去。本來哭得死去活來的我,看到妹妹的反應,心情就恢復了一半。

後來,我真的跟妹妹一起去同志酒吧。

在酒吧裡,妹妹認識的人比我多太多了,每個人都來敬酒。我妹說,她太常來這裡喝,幾乎有一根柱子是她酒錢捐出來的。

就在Gay Bar喝得正爽時,來了一個熟男,妹妹直接叫他老公,我想應該是她男朋友吧。但他身旁竟然還牽著一個男孩子。

熟男說,妹妹是他的最佳偽女友,在同志世界之外,他有時還是要扮演一個孝順的孩子,要當公司主管。所以妹妹很義氣地常常跟著他到處應酬,深入他的生活。

沒多久,又一個成熟的小帥哥跑來叫我妹女朋友。我想說,這個應該就是男友了吧,因為他旁邊沒有牽著另一個人。跟妹妹一陣擁抱後,小帥哥說我妹真是超nice,每次一起出遊都會假扮成他的女朋友,讓他省去很多麻煩。原來又是假裝的。

我問妹妹,她到底當幾個人的偽女友?她說,只要朋友有需要都會幫忙啊!比較固定的,大概就三、 四個吧。

終於了解,原來妹妹是同志圈的國民女朋友。

我妹的感情運一直很不好。男朋友不是年紀很大,就是莫名其妙變成別人的第三者。直到後來她遇上了修,是她第一次最快樂單純地愛上一個人。

修很孩子氣,每天帶著她到處跑派對聚餐,好像生活永遠沒有挫敗一樣。沒想到這段愛情還是維持不到一年,竟然被自己最好的姊妹淘橫刀奪愛。

妹妹走不出感情的挫敗,幸好遇見一群天生樂觀又很賤的同志姊妹淘。妹妹相信,同志總不會也來搶未來的男朋友了吧。

在他的假男友中,有一個叫桑椹的老公,後來跟妹妹發展成真正超越友誼的閨密關係。

桑椹是一個在事業上還滿成功的同志,他來自單親家庭,自從我妹當他的偽女友後,桑椹的媽媽就把妹妹當成自家媳婦。

桑椹的媽媽後來癌末,住在病房,妹妹也從頭陪到尾。桑椹媽媽走後,桑椹就完全沒有家人了,他甚至連房子都買我妹妹的名字!

桑椹常跟我說,他唯一的家人就是我妹妹。他說,年紀越大,越無法認真地交往一個小男朋友來折磨自己。他把我妹當成一個真正的老伴,沒有肉體關係的老伴。

一個被異性戀男子傷害而想自己過日子的女生,一個看盡男男情愛的中年大叔。誰說愛情一定要有性生活,原來這樣也可以成立另一種愛,也是一種愛情。

  • 彩虹大叔說愛:無性也可以有愛。

台北首席腐女——
吳姊:看到兩個男生手牽手就很幸福

「腐女」一詞源自日本,有很大的一群女生特別愛看男男戀愛。但從原本只是愛看男男愛情故事,到現今開放社會這群男男愛情的支持者轉變為以實際行動支持,成為男同志的好姊妹。

這年頭,女孩子身邊沒幾個Gay密,好像會跟社會脫節似的,不管醜的美的,身邊總要圍繞一些男同志作為時尚標的。而且女生喜歡去同志酒吧喝酒狂歡,好像也越來越流行時髦。

女生跟同志到Gay Bar玩,除了覺得比較安全外,還有一個重要因素是同志普遍都玩很瘋,讓女生們玩得盡興又可以保護自身安全,一舉兩得。

我最早認識的一個整天混Gay Bar的腐女,是吳姊,那是三十多年前,我大學時代的事了。

吳姊堪稱台北同志社會最早的腐女女王,在一九八○年代,幾乎台北同志圈無人不曉。

早期網路資訊不發達,同志要交朋友,只能在二二八公園或者是Gay Bar,交友圈真的很局限。

認識吳姊,就是在當時台北最受歡迎Gay Bar「名駿」。

在十九歲涉世未深的年紀,我第一次見到吳姊,就被她這樣特別的女生給震驚到了。第一,她一個異性戀女生竟然在Gay Bar當櫃檯;第二,她的朋友幾乎都是同志;第三,她在Gay Bar受歡迎的程度不比現在的張惠妹差,所到之處,萬Gay膜拜。

每個週末,吳姊圓滾滾的身材都會在Gay Bar門口親切地問候大家。只要是第一次來的同志,她馬上開始身家調查,甚至連你交過幾個男友、喜歡什麼型的,都要問清楚,立馬輸入她腦袋的電腦資料庫。

後來才知道,吳姊這麼做是用心良苦。

吳姊早年感情很不如意,論及婚嫁的男朋友後來遠赴美國,消失無蹤。吳姊因為家裡是賣布的,幫忙顧店時認識很多買布的漂亮男生。

她很愛看這些漂亮男生,都會算他們特別便宜,久了知道他們是男生愛男生,更喜歡上這種男男相愛的畫面,所以她才去Gay Bar上班。

之後除了同性戀的朋友,吳姊根本沒有其他直男朋友。她白天在布市專批發布給同志設計師;晚上又在Gay Bar當櫃檯,當同志月老,真的是全天候服務同志圈。

說吳姊是同志月老,真的不誇張,專業媒人婆都比她遜色多了。

從前,同志要認識新朋友或者談戀愛的機會比較少,但吳姊身邊永遠有一大票小鮮肉,所以她會撮合很多彼此有意思的同志朋友。例如,她知道王大哥喜歡陳小弟,只要陳小弟一到Gay Bar,吳姊會立刻通知王大哥快來,假裝是緣分的安排,讓兩人不期而遇,真的是非常專業又善用職務之便的好媒婆。

所以後來我才知道,吳姊在新人第一次到酒吧要做身家調查的目的,就是要在腦中進行配對。

我跟吳姊的因緣,開始於一段很失敗的單戀,那時我很迷戀一個台大經濟系的高材生,每次都是吳姊製造機會給我。

約吃飯、約跑Bar,那時吳姊甚至還親自下廚,讓我跟高材生去她家吃吃喝喝。

可惜那位台大高材生後來只回了一句「除卻巫山不是雲」,氣得我每天都叫吳姊帶我去看那座「巫山」到底長得多厲害?還不就是練得奶大大的、眼睛水汪汪的死屁孩。

不過我人生的第一次戀愛,也是吳姊介紹的。

吳姊猶如同志圈的公共母親,誰失戀、誰傷心,沒關係,她一定會撮合到每個人都幸福美滿。她說,因為她是標準腐女,只要看到漂亮的兩個男生手牽手或者卿卿我我,她就有幸福的感動。

撮合這麼多對同志姻緣的吳姊,很可惜,自己卻至今未嫁。或許就如江湖傳言,只要是跟同志走得太近、太要好的女生都很難嫁。

我覺得太多同志密友的女孩子,可能經常生活在帥哥堆裡,每天感受同志貼心又溫柔的一面,因此很難習慣直男的粗枝大葉吧。

還好同志都算有情有義。這幾年吳姊也退休了,雖然一個人住在山上養老,但很多當年的小朋友都長大,總會輪流載著吳姊到台北吃飯散心,她還是很開心地看著這群三十多年前的小鮮肉們。

同志與腐女的閨密gay密感情,遠遠比一般所謂手帕交或者稱兄道弟是更上一層的親密關係。因為閨密gay密間有同愛男生相憐的情誼,卻不會有同性相斥的競爭,沒有比較的相愛,就更不計較了。

  • 彩虹大叔說愛:沒有比較,就更不計較。

書籍介紹

本文摘錄自《世界很亂,但至少我們還有愛》,方智出版
作者:彩虹大叔(蔡意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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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曾經,才有現在的故事;
經歷過許多「錯」的我們,才會遇見「對」的我們。
世界再不平靜,不要怕,
至少你,還有我,
或至少至少,還有愛啊。

在你跌落生命谷底時,帶你找回那份被遺忘的「愛」
他,是曾在愛裡徘徊,如今已找到幸福的彩虹大叔。
他想對仍在愛裡受罪的朋友們說:
在幸福之前,是很多「曾經的我們」,做了很多的選擇,轉了很多的彎。
然後這些轉彎,會讓你清楚看見,什麼才是適合自己幸福的模樣。

曾經,他的世界找不到一絲平靜——

  • 相伴16年的愛人,跟別人結婚了。
  • 以為家有最安全的保護傘,其實才是最容易受傷的地方。
  • 過去的閨密至交,卻老死不相往來。
  • 有些人在乎事業與財富,遠勝過與你一起享有快樂與感情。
  • 終於有本事買下一間又一間的房子,卻已來不及把外婆接回來住。

現在,至少他的世界還有愛——

  • 陪伴:跟相伴16年的愛人分手後,媽媽問他:「今晚要不要我陪你睡?你十幾年來第一次要自己睡,可以嗎?」
  • 照顧:罹癌那段日子在病榻前日夜相伴的,不是家人也不是愛人,竟是已像家人一般的前男友。
  • 包容:朋友帶著現任伴侶和孩子,還有前任伴侶帶著現任伴侶,同坐一桌笑著吃飯,這畫面多溫暖。
  • 接納:同志伴侶的牧師爸爸說:「愛上一個同樣愛你的人,沒有對不起任何人,就沒有對不起上帝。」
  • 感恩:萬gay膜拜、促成無數佳偶的同志月老「吳姊」,至今仍是單身腐女──所幸當年那些小鮮肉,現在還不忘陪她散心吃飯。

如果這都不算愛,
那麼,愛,是什麼?

Photo Credit: 方智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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核稿編輯:翁世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