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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底孔方兄花太多,於是在約旦TAJ Mall的溜冰場打工;內容莫過於教小朋友怎麼溜冰,再把摔倒的幾隻抓起來繼續溜。工作薪資雖低,但賺個經驗,也看到了不同的阿拉伯家庭。

TAJ Mall算是約旦數一數二的購物中心,入駐許多國際精品商店、高檔名牌。自然,會來的家庭都是有一定經濟收入,或是回約旦度假的海外家庭。我時常在打工之餘,偷偷觀察這些家長們。英阿雙語夾雜是主要的共同點、女士們圍頭巾的比例較低、小朋友都懂英文等。另外一個特點就是都有「褓姆」。

所謂的「褓姆」或是「傭人」,他們多半來自菲律賓、印尼、斯里蘭卡等國。約莫花信年華遠赴中東,在家庭裡當傭人。我很驚訝,在這購物中心大部分所接觸到的家庭,都會有一個「褓姆」,負責提包包、推車、料理小孩大小事等。

有一次,在教一個沙烏地小朋友,教學之餘不外閒聊。我看見他媽媽坐在場外的咖啡廳,椅子旁放著名牌包,口中啜著星巴克,手裡滑著iPhone 5;就在她椅後不遠處有個褓姆,逗著哄著另一個小女孩。

我問:那是你褓姆嗎?另外一個是你妹妹?
她答:嗯嗯,那是蒂蒂,她是我褓姆。那是我小妹妹。
我問:你們家有幾個人?幾個褓姆?
她邊折著手指數:嗯……8個人;另外有5個傭人。3個可以出來,2個只能待在家裡。

她離開的時候,是媽媽叫蒂蒂去幫她綁鞋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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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意間和科威特的學長討論,他說,科威特的家庭普遍都有傭人。數目因家庭而異,但至少兩個,一男一女。男的負責庭院、粗工;女的負責家事、小孩,誇張一點的,甚至陪上學抄筆記。

工時很長,在Madam起床前,要起床做好早餐;在Sir睡覺後才能就寢。薪水已經不高了,還要再扣仲介的費用,遇到狠毒一點的僱主,還會再扣錢、遲發薪,生活格外辛苦。時常在路上看到,休旅車的後車廂,放著一個板凳,原來是給傭人坐的。

那天去約旦人家,打開門時,我吃了一驚。走出來的是一個穿著「女僕裝」的印尼傭人。此女僕裝,非彼日本女僕裝。我所見到的是,深色粗糙的臉蛋上緊鎖眉頭,配著濁藍色的連身裙,和斑駁的圍兜、頭圍。女僕裝雖然是「制服」,但同時,也是一個地位不同的表徵。無形間,表示出他們最終還不是家裡的一份子。

在購物中心所看到的褓姆們,多半穿著休閒輕便;但在雇主與其談話之間,可以嗅出一種奇妙的氣氛,地位尊卑似乎是天經地義的詭譎。

印尼科學院學者里旺多(Riwanto Tirtosudarmo)長期研究印尼海外勞工的處境,將印尼海外勞工處境分為三種;「處境差」、「處境適中」和「處境佳」。像沙烏地阿拉伯(沙特)和馬來西亞就是屬於印尼勞工「處境差」的類別;新加坡、香港和台灣的印尼勞工「處境適中」;日本和南韓的印尼勞工「處境佳」。

處境差再加上海灣國家都採用「擔保人制度」,即任何想去海灣國家工作的人,都需要當地人給作擔保,才能獲得工作簽證。在當地工作期間,一旦擔保人對你不滿,隨時有權驅逐出境。我想這是詭譎氣氛的主因之一。此外,許多外傭受虐事件頻傳,不給食物、超時、壓薪、鞭打、性騷擾虐待、毀容……等等,雇主看準外庸的護照居留權在手上,所以敢為所欲為。

科威特菲律賓大使館樓下有個收容中心,暫時收容逃出來的被虐傭人,能逃出來的已算幸運。兩年前沙烏地阿拉伯有一起「女傭殺雇主」的案件。長期受虐的女傭,多次和雇主請求回去探親,最後和雇主發生口角,一氣之下將雇主殺害。最後沙烏地阿拉伯判印尼女傭斬首,儘管印尼官方強力抗議,最後還是斬首示眾

打工那天在休息時,坐我旁邊的褓姆面帶微笑地望著場中玩耍的小朋友。上前攀談了一下,原來是菲律賓來的褓姆,已經在這個約旦家庭待了三年。

我問她:「還好嗎?這邊的生活都習慣?」
她笑笑答:「都很好,挺順利的!這個家庭對我很好,我很幸運,第一次出來就碰到好的家庭,將我也視為他們家的一份子。」

她告訴我,再過一個月她就回菲律賓了,盼了三年歡喜回家之餘,卻很心疼捨不得這兩個小傢伙!說著說著她眼中泛著淚。

祝福她一路順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