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吳宗宜

打開潘朵拉文件

國際調查記者同盟（ICIJ）在10月3日公布一項名為「潘朵拉文件」（Pandora Papers）的調查報告，顯示各國35位前任和現任領袖涉及貪腐、洗錢與全球避稅，並揭露有近1000家設籍避稅天堂的公司，與來自90個國家的336位高層政要和官員有聯繫，包括各國領袖、內閣首長、大使等，這些境外公司超過三分之二設在英屬維京群島（British Virgin Islands）。

除了政要外，報告也包含100多名億萬富翁，以及名人、搖滾明星和商界領袖，使用境外空殼公司來隱匿銀行帳戶、私人飛機、遊艇、豪宅，以及藝術品等財產。

該報告披露了640萬份文件、近300萬張圖片、超過100萬封電子郵件和近50萬份電子表格，這些檔案分別來自英屬維京群島、巴拿馬、貝里斯、賽普勒斯、阿拉伯聯合大公國、新加坡、瑞士等國的14間金融服務公司，這是迄今為止最大的離岸數據洩露事件，向世人揭露各國領袖、政治家、億萬富翁和名人，如何藏匿現金和避稅的秘密。

參與這項調查的記者約有600名、共來自117國，分別任職於《華盛頓郵報》（The Washington Post）、英國廣播公司（BBC）與《衛報》（The Guardian）等媒體。

《法新社》報導，透明國際（Transparency International）的政策專家馬蒂尼 （Maira Martini）指出：「最新調查再次顯示離岸行業如何導致腐敗和金融犯罪，同時阻礙司法公正，這種商業模式不能繼續下去。」

澳洲媒體news.com.au報導，ICIJ的主任賴爾（Gerard Ryles）表示：「那些有權力結束離岸產業的人，他們自己也從這些產業中受益，我們談的是數兆美元的資金。」

ICIJ也強調，在大多數國家，在海外擁有資產或利用空殼公司進行跨國業務並不違法，但對於那些公開反對貪腐和避稅，或在國內提倡財政緊縮政策的各國領導人來說，此舉無異自打嘴巴。

據ICIJ稱，這些匿名海外資產的總估值從5.6兆美元到32兆美元不等，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則指出，避稅天堂使世界各國政府每年損失高達6000億美元的稅收。

ICIJ資深記者費茲吉朋（Will Fitzgibbon）告訴NPR：「來自離岸避稅天堂和專家的秘密文件顯示，他們幫助富有、有權勢者，有時甚至罪犯，來創建空殼公司或信託基金以掩蓋資產或避稅。當政客們經常公開宣稱致力於讓政府及政要更具問責性時，潘朵拉文件反而表明，如果他們願意，他們可以協助去除這些保密機制，而非反而成為使用這些機制的一份子。」

該文件批露了14位現任國家元首，包括肯亞、捷克、多明尼加、烏克蘭等國家的領袖，都從離岸控股公司的匿名性或稅收優惠中受益，在境外的避稅天堂隱匿為數可觀的資產。

英國前首相布萊爾

前英國工黨黨魁、前首相布萊爾（Tony Blair，港譯「貝理雅」）被控涉嫌避稅，諷刺的是過去十年以來，布萊爾都一直在大力抨擊避稅行為。

他和妻子雪莉（Cherie Blair）於2017年，在倫敦以雪莉律師事務所的名義，從巴林工業和旅遊部長扎亞尼（Zayed bin Rashid al-Zayani）的家族手中，買下一家離岸房地產公司的股份，藉此得以擁有一座價值880萬美元的大樓，以此合法手段省下了40萬美元的地產交易稅。

雪莉表示，他的丈夫布萊爾並沒有參與這筆交易，並稱「賣方為了私人目的，只想出售公司，而不是財產。」

目前英國政府正在努力挽救因為疫情而陷入停滯的經濟危機，以及因醫療健保、防疫和社會補助而大幅上升的支出，今（2021）年更嚴加控管非法轉移財富至海外。

捷克總理巴比斯

即將在本週面臨大選的捷克總理、億萬富翁巴比斯（Andrej Babis），在2017年主打貪腐而獲人民支持順利當選，如今他被控在2009年向多個空殼公司注資2200萬美元，且在南法買了一座價值高達2200萬美元的酒莊而沒有申報。

巴比斯在一條推文中稱，這是試圖影響選舉的毀謗：「我從來沒有做過任何違法或錯誤的事情，但這並不能阻止他們再次試圖詆毀我並影響捷克國會大選。」

約旦國王阿卜杜拉二世

約旦國王阿卜杜拉二世（King Abdullah II）被揭露，已建立一個離岸公司和避稅網絡組成的房地產帝國。

阿布杜拉二世自1999年登基以來，透過離岸公司陸續購置了15處宅邸，包括美國加州馬里布海邊3棟總價為6800萬美元的別墅，以及英國倫敦和皇家賽馬場所在地區的價值5000萬英鎊若干房產，而其出手時正逢「阿拉伯之春」之際，約旦人正在街頭抗議政府腐敗和國內高漲的失業率。

針對指控，約旦駐華盛頓大使館拒絕回應，但阿布杜拉二世的律師指出，曝光文件涉及的所有房地產都是用阿布杜拉二世個人的資金購入，國王也用個人財富贊助國內的計畫，惠澤約旦人民。律師並指出，基於隱私和安全因素，知名人士透過離岸公司購買房地產是一種常見作法。

亞塞拜然總統家族

亞塞拜然總統阿利耶夫（Ilham Aliyev）的家人與親友，被控長期涉入英國境內多筆高達數億美元的房地產交易，這個長期被指控貪汙腐敗的家庭，購買17處房地產，其中包括為阿利耶夫11歲的兒子海德爾（Heyder Aliyev），在倫敦購買價值3300萬英鎊的辦公大樓。這棟位於倫敦梅菲爾區的大樓，在2009賣給阿利耶夫朋友的一家空殼公司，一個月後轉到阿利耶夫名下。

阿利耶夫家族擁有該棟辦公大樓附近的另一幢辦公大樓，並在2018年以6600萬英鎊賣給英國皇家地產公司（Crown Estate）。替英國王室管理房地產事務的皇家地產公司表示，當時確實按法律規定做了事前檢查，但現在正在重新覆核該交易。

英國政府表示，正在通過更嚴格的法律及執行辦法打擊洗錢活動，並將在時間允許的情況下，於國會提出擁有英國財產的離岸公司必須進行登記的法案。

據報告指出，這棟英國倫敦梅菲爾區的大樓，即是亞塞拜然總統阿利耶夫所持有｜Photo Credit: AP / 達志影像

各國名人、政要連環爆

競選時主打反貪腐與財務透明的肯亞總統甘耶達（Uhuru Kenyatta），與6名家族成員被控秘密共同擁有不為人知的境外離岸公司網，涉及11家公司、資產價值超過3000萬美元。

巴基斯坦總理伊姆蘭汗（Imran Khan）的小集團，包括多位內閣官員與他的家人，被指控暗地掌控數百萬美元的公司與信託基金。

伊姆蘭汗在推特誓言要調查所有涉及「潘朵拉文件」的巴基斯坦公民，並稱「如果發現任何不當行為，我們將採取適當行動，我呼籲國際社會以對待氣候變化危機的方式，面對這種嚴重的不公正對待，就像東印度公司（East India Company）掠奪印度的財富，發展中國家的統治精英也在這樣做。不幸的是，富國既不想阻止這種大規模的掠奪，也不想返還這些被掠奪的錢。」

報告並未直接指名俄羅斯總統普亭（Vladimir Putin），但他透過幕僚擁有摩洛哥的秘密資產，據稱他的私生子與情婦在海灘有許多別墅。

烏克蘭總統澤倫斯基（Volodymyr Zelensky）據稱在贏得2019年總統大選之前，轉讓了他在一間離岸公司的秘密股份。

賽普勒斯總統阿納斯塔西亞迪斯（Nicos Anastasiades）創立的律師事務所，被指稱安排假股東來掩飾一系列離岸公司的真正股東，其中包括一名被指控貪污的前俄羅斯政客。

除了政客，被揭露透過此方式逃、避稅的公眾人物還包括哥倫比亞拉丁天后夏奇拉（Shakira）、德國超模克勞迪婭・雪佛（Claudia Schiffer）和印度板球傳奇人物坦都卡（Sachin Tendulkar），這三人都透過經紀公司告訴ICIJ，這些投資是合法的，他們並未逃稅。

衝擊超越巴拿馬文件？

ICIJ過往曾釋出一系列財務文件揭露政要的貪腐，其中最廣為人知的便是「巴拿馬文件」（Panama Papers），該調查報告在2016年震驚了世界，12位現任或前任國家領袖、超過60位政要及其親友，涉及利用避稅天堂藏富、逃稅、甚至洗錢，事件如滾雪球般擴大，多國政府迅速展開逃漏稅調查，數十個國家創建新法律以管制海外金融，冰島和巴基斯坦總理也因醜聞垮台。

人們認為巴拿馬文件會促使離岸事業改革，使人們更難隱藏自己的資產；然而結果卻是富人找到了藏匿現金和避免審查的新方法。

潘朵拉文件再次投下了震撼彈，ICIJ對此表示：「許多官員和超級富豪在某些情況下是同一個人，使用離岸公司來管理、轉移並隱藏他們的財富。他們遵循與其他人不同的規則，在陰謀和特權的遊戲中，助長了犯罪和腐敗，並鞏固各國經濟和政治精英的權力。」

《衛報》報導，ICIJ主任賴爾（Gerard Ryle）表示，掌權者和富人帶頭犯法，恐將成為離岸經濟改革的障礙：「幾年前我們發表巴拿馬文件時，全世界都強烈抗議，說這是一個需要結束的體系，但我們現在看到的是那些可以結束這個體系的人……他們自己也從中受益。當世界各國領導人、政治家、官員，所有人都在使用這個系統，我認為我們不會看到它的終結。」

賴爾也指出，預計潘朵拉文件的影響將比之前的巴拿馬文件洩密事件更大，尤其是因為世界正處於COVID-19（嚴重特殊傳染性肺炎、新冠肺炎、武漢肺炎）疫情之中，這場疫情已快速加劇全球不平等，並迫使政府介入普通納稅人需要承擔的空前巨額款項。

稅務司法倡導組織執行董事帕爾默（Robert Palmer）告訴《衛報》：「這些漏洞適用於富人，但不適用於其他人，政治人物們需要修復稅收制度，讓每個人都支付他們公平的份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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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羅元祺
核稿編輯：楊士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