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年代李登輝總統推動南進政策,石明謹的父親被找去馬來西亞工作。「兩個禮拜就決定要去馬來西亞,我都來不及跟國中同學好好道別。」他說。人面對改變會產生兩種選擇:一種是拚命適應走進新生活,或是待在自己文化圈裡求舒適,石明謹屬於前者。
馬來西亞是多種族多語言的國家,石明謹念的是華語獨立型中學,上課大部分用華文,但須修滿一定時數馬來文,課本有英文、馬來文。他唸書的大三角是潮州人最多的市鎮,生活的檳城百分之七十是福建人,想交朋友就要學會人家的語言,所以他潮州話、福建話都會說,海外華人大都講廣東話,他也自然學會。「我的廣東話好到香港人會以為我是廣東人。」他說。
馬來西亞的初中一點半放學,高中兩點半放學,年滿十六歲就可以騎機車,下午放學後滿街學生,甚至學校有淋浴間,提供學生換便服後去玩。在台灣國中唸升學班的石明謹很是震驚,他問同學:「下午就放學?那接下來要幹嘛?」同學回他:「就玩啊,學生的任務不就是玩?」於是從初二到高中畢業,他前後參加九個社團,滋養自己的青少年時光。
「台灣剛好相反。大學是做學問的,結果大家拚命玩;國高中小孩精力旺盛,卻叫他們都坐在書桌前。」石明謹說,從這個求學經驗他看到台灣教育的迷思。
象棋帶他領略世界之大
石明謹在馬來西亞一直持續參加的社團是「華文研究社」跟「棋藝研究社」。
他到馬來西亞上學第一天,在班上自我介紹說喜歡下象棋,下課後就有個貌似四十歲老頭,手會奇怪抖著的同學過來約他參加校際象棋比賽,原來那屆棋賽還缺一個人,找他來替補,那年他們拿到冠軍。這個同學叫林蒼泉,曾拿過馬來西亞全國冠軍。
石明謹曾參加新北市(時為台北縣)棋賽拿到前四名,在台灣覺得自己很厲害,但跟林蒼泉一比,才知道什麼是天外有天。這位奇特的同學上課都在想像下棋所以功課很爛,他的生命就是用來下棋,十四歲就是青年國手。「他很受歡迎,因為班上只要有他在,他都是墊底最後一名。」
1992年亞洲杯象棋賽在檳城舉行,石明謹遇到跟他同樣十七歲的中國選手許銀川,他是全中國冠軍也是世界冠軍。看到世界第一好手下棋,石明謹當時的感想是:「我下棋拼盡全力也打不到林蒼泉一隻腳毛,而林蒼泉跟許銀川比,也是同樣程度之差,那我幹嘛那麼拼?我做這件事情的價值在哪?」
象棋跟球類比賽不同,球類有團體默契跟運氣戰術,而象棋不只是技術層面,而是世界觀維度的差別,體會到世界的殘酷,少年石明謹迷惘了。
升高二時他在關鍵比賽中輸了一盤該贏卻沒贏的棋,學校那次沒拿冠軍,他陷入低潮。林蒼泉此時跟他說:「你要不要接初中部的教導?如果覺得下棋很累,要不要改去教棋?」在他教導下的學弟後來奪回校際冠軍,這讓他領悟:「透過象棋讓我知道我很會帶動氣氛,很會教人,我找到自己的戰鬥位置。」
「象棋是容錯遊戲,是彼此累積失敗的過程。」象棋教導他:「人不用怕輸,能贏是輸的累積。」
詩人導師──浪漫中去除教條框架
石明謹回憶馬來西亞中學的導師兼華文老師叫陳強華,是位詩人作家。上課教學生寫詩,學生若是在兩分鐘寫出一首詩,老師覺得可以,學生就可以下課,想不出來的人繼續想,因此每個人都躍躍欲試。
台灣的作文題目會出「論青春」,而陳老師出的題目是:「噢~青春!」;台灣的作文會出「論微笑」,陳老師會以「微笑是一棵樹」為題,既詩意也能申論,兼有心靈層次的藝術性。
台灣學生拿作文給老師看時都說:「哪裡有錯請老師改正。」陳強華老師卻問:「告訴我,你哪裡寫得好?」。沒有教條框架,教育理當教人思考,左盃具個人特色活潑又犀利的發文,是年少就啟動的培養。
從警察到球評,時時求進步
石明謹高中畢業後回台灣直接考大學,考上文化大學地政系沒去念,舅舅在警界服務,建議他去考獨立招生的警大,若不喜歡再重考,石明謹就這樣一路念到畢業,入職。採訪時他還是任職台北市的交通警察。
石明謹坦言:「我不欣賞警察的體制文化,但對我做的事情本身是有認同的。」若處理一件交通案件對人有幫助,他就覺得有意義有成就感。「我喜歡畫現場圖,會畫得很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