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泉法實施是近10年的事，因災害消逝的溫泉區不由得引人反思，當土地賜給人們熱呼呼的溫泉水，我們能否學會愛惜？
文：郭書吟、蔣德誼／攝影：高政全
文編：蘇子惠／原版面設計：林世鵬／圖片：Akai、胡邱樑
走一趟台東溫泉巡禮，蒸煙裊裊的背後，反映溫泉百年開發史。東部溫泉泉質大多屬於碳酸氫鈉泉，所含成分可去除角質，微量碳酸氣泡並有按摩肌膚的效果，因而又有「美人湯」的稱號。然而一場八八風災為東部溫泉鄉帶來遽變，知本、紅葉、金峰在風災過後都面臨土石淤積，早年在山澗與河床挖洞泡溫泉的野趣，皆已不復往昔，溫泉所伴隨的觀光商機，更與近年來東部所面臨的土地開發爭議休戚相關。
今年普立茲克建築獎得主智利建築師Alejandro Aravena，以注重社會參與的建築聞名。其最著名的案子是協助2010年受海嘯之災的孔斯蒂圖西翁居民重建家園，並防範村落不再受海嘯所害。建築團隊與居民經過幾番火爆衝突和辯論後，他們達成共識——對付地理的威脅，會有地理的答案。於是，在城市與海水之間，他們復育了一片森林，因為森林不會阻擋大自然，而是包容它——這是一個好美的故事，用自然法則，回應災難過後。溫泉法實施是近10年的事，因災害消逝的溫泉區不由得引人反思，當土地賜給人們熱呼呼的溫泉水，我們能否學會愛惜？
Photo Credit：高政全／明周
溫泉水滑洗凝脂——知本溫泉
知本溫泉在日治時期與北投、礁溪、關子嶺並列「台灣四大名泉」，大正3年（1914年）便建有公共浴場，此後專供台東廳日本官員使用的知本浴場、1966年台東第一家三星旅館知本大飯店、70年代泓泉、東台溫泉旅館在內溫泉區相繼築造，90年代老爺溫泉大酒店進駐，一次次將知本美人湯推向觀光的風口浪尖。
2009年八八風災，金帥飯店崩頹在知本溪的可怖畫面，促使大眾反思人為過度開發議題，在陸客已成重要客源的今日，知本美人湯，可還安在？
「舊部落時期的卑南族人早年在知本溪旁挖坑、泡野溪溫泉。知本、建和社的卑南族獵人，在狩獵或工作回來後，也會在溪裡洗浴。」現任職台灣史前文化博物館的林建成，深耕原住民田調，13年前參與《知本溪流域》一書撰寫，提及卑南族個性強悍、向心力強，源於斯巴達式的會所訓練制度，知本卡地布部落的大獵祭便是溯知本溪而上，進行野外訓練，知本溪在部落文化裡除了是地界之外，也是生活和文化場域。
金谷園攝於50年代，當時阿美族人消費不起昂貴的溫泉旅社，常全家大小於知本溪床上挖坑泡溫泉（翻攝自《知本溪流域》）。
蓋草寮泡溫泉
知本溫泉分外、內溫泉兩區，建於1985年的泓泉溫泉渡假村位於內溫泉，副總經理伍鳳瑛解釋，內外溫泉差異主為「地脈」不同。以溫泉橋為界，西邊地熱高潛能區水溫達100度以上，以東則40至100度。伍鳳瑛是阿美族人，在此工作20多年，小時候經常陪體弱的弟弟來泡溫泉、養身體，當時印象最深的便是知本大飯店、高賓閣及美麗的吊橋，「那時知本溪河床深多了，都是巨石。八八風災後，上游帶來的土石淤積河床8米高，溫泉露頭都被掩蓋在土石下面。」
得天獨厚高潛能區
身兼台灣溫泉觀光協會副理事長的總經理胡邱樑，1989年接管泓泉迄今。泓泉彩虹廳有一口「知本第一井」，在興建旅宿之前，此處原是玉米田，當年因李國鼎開發地熱資源政策，中油在1982年來此探勘，共鑿了4口井，一口乾井，兩口因使用不當停擺，「『知本一號地熱井』深1,460公尺，井口溫度135度，但當時技術無法解決碳酸鈣結垢的問題，地熱發電沒成功，後來才發展成溫泉觀光。」「內溫泉區大概打井180至200米就有溫泉了，別處是水溫不足，需要鍋爐加熱，我們是水溫過高，擔心沒有冷水。」胡邱樑自豪地說，知本溫泉屬鹼性碳酸氫鈉泉，泉質得天獨厚、溫高量大，他引述白居易《長恨歌》描寫楊貴妃泡湯詞句「春寒賜浴華清池，溫泉水滑洗凝脂」，用來形容知本溫泉當不為過，以其至國外溫泉取經的經驗，此地泉質冠天下，但相較於德國將溫泉融入醫療、日本悠久泡湯文化，台灣在溫泉史、立法、教育方面尚顯不足。
中油鑿於1982年的『知本一號地熱井』深1,460公尺，井口溫度135度，但當時技術無法解決碳酸鈣結垢的問題，地熱發電沒成功，後來才發展成溫泉觀光。老井直至兩、三年前都還在運作。 Photo Credit：高政全／明周
溫泉法實施之後
早年知本溫泉多是私人土地擁有者鑿井取水，2006年溫泉法實施後，鑿井變得非常不易，諸如開發許可同意書、溫泉取供事業（打井供水）、溫泉使用事業（飯店業）等都得依法辦理。
「『過度開發』指的應是沒有執行『都市計畫通盤檢討』的1989年以前，任憑業者買土地蓋房、鑿井，沒做總量管制。現在不同了，沒通過通盤檢討的地都是禁建區。知本從1979年起由省政府編定為『知本溫泉風景特定區』，省編縣轄，交給台東縣政府管理，尚未納入都市計畫，當時建築物可稱為『非都市計畫區的建築物』。後來因應開發程度納入都市計畫，分區進行通盤檢討，每5年開一次會，通過之後按規定做修建。」
部分知本溫泉業者會來到內溫泉區，以水車載水。然溫泉法與溫泉標章實施後，此舉處在法令的模糊地帶。Photo Credit：高政全／明周
溫泉法實施後，理應另訂都市計畫法、分區使用辦法因應。胡邱樑解釋台灣因地形關係，溫泉區無法沿用舊有都市計畫，相關法令尚未釐訂清楚之外，學術界也是近年才成立相關研究所。胡邱樑直言溫泉是門大學問，包括法令、經營、水源區保護、物種保育等，而不只是「免燒的熱水」，相較於10年前，台灣對待溫泉的態度僅是稍微進步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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負責編輯：楊之瑜
核稿編輯：鄒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