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出青少年纖細又充滿困惑的腦內群像，台裔女導演鏡頭下的《青春未知數》

文字：J.H禾和

古希臘人相信人類曾經有四隻腳、四隻手、以及有著兩張臉的一顆頭，當時人類很快樂、很圓滿，甚至讓諸神感到嫉妒。諸神深怕不再受人敬拜，於是決定將人一分為二。從此以後，被分裂的人類痛苦的在世上遊蕩，試圖尋回自己缺失的另一半。電影《青春未知數》的英文片名「The Half of it」透過一則希臘神話、一句柏拉圖的話，道出愛情的迷思——我們一生都在尋找自己的靈魂伴侶。

《青春未知數》是一部溫馨又真實的青少年電影。主角楚艾莉是個深櫃亞裔青少女，意外的被保羅拜託寫情書追求他心儀的女孩艾斯特。這封情書開啟了一段美好的友誼，但隨著兩人的日夕相處，保羅也發現似乎不只有自己喜歡艾斯特......

這部電影沒有過度放大楚艾莉身為第二代移民和同性戀的身份，反而更著重在保羅跟艾莉的友情，你也可以看到聰明固執的艾莉逐漸被善良憨厚的保羅改變，不再把自己視為人生的配角。這樣平淡又日常的描寫讓人更有共鳴，我認為這是在YA電影（Young Adult）中很少見的特質。同時，這部電影也難得地描繪出青少年既有的樣貌——聰明又纖細，但仍充滿困惑。

友情、愛情跟歸屬感，是青少年期常見的3大煩惱。在多數YA電影中，主角好像只要談一場戀愛、得到一個男（女）朋友，所有煩惱都會很神奇的迎刃而解，但在《青春未知數》中，楚艾莉的煩惱卻是追隨愛情而來。這部電影沒有把愛情視為「解決方案」，更多的是討論角色們怎麼在小鎮裡尋找認同感，我認為這更接近青少年煩惱的核心——無論是談戀愛還是友情，說穿了都是為了追求自我的認同感跟完整圓滿的自我。

美國亞裔跟女性同志電影的先驅：台裔導演伍思薇

編劇兼導演的伍思薇（Alice Wu）在美國出身長大，父母親是台灣籍移民。她根據青少年期跟一個白人直男的友誼做為《青春未知數》的藍本。她說自己最想要接觸的觀眾，是那群思想保守、對同性戀帶有歧視的白種人。

伍思薇構思劇本時，2016年美國總統大選才剛結束。她大量查閱關於川普的資料，因為她相信如果一個中年保守的白種直男可以對她電影裡非典型角色——17歲深櫃亞裔青少女，還有英文不好、有點封閉的移民父親有共鳴，她可以稍微改變這個把性別歧視、種族歧視跟恐同情緒視為日常的國家。

當時，她可以選擇在電影院播映《青春未知數》，但她最後卻選擇了Netflix。她知道她想接觸的這群人不會去電影院，但有可能會在家裡沙發上觀看這部電影。出乎她意料之外，在美國亞利桑那州一個風氣保守的小鎮，《青春未知數》的試播獲得了正面的迴響。觀眾在問卷上表示，雖然自己思想保守，但他們對電影的評價很高，同時卻也表示，即便自己喜歡，也不會推薦給朋友看。這樣的回饋更證實了伍思薇的想法。

伍思薇在Netflix還未出品《婚姻故事》、《愛爾蘭人》、《教宗的承繼》這些被奧斯卡肯定的電影前就決定用串流平台播映她的電影，這個選擇無疑是場賭注，但她對這樣大膽的選擇並不陌生——她首部執導的電影《面子》（2004），內容講述一對亞裔女同志跟懷孕媽媽同居的故事，而其電影選角在當時就以亞裔美國人為主——注意，這是早在《瘋狂亞洲富豪》跟「#OscarsSoWhite」運動十多年以前發生的事。

這樣的電影在2000年拍攝時會有多困難？製作公司不僅希望把選角換成白人，還提議把主角的性向改成異性戀。後來《面子》在多倫多國際電影節獲得正面肯定，也被洛杉磯時報選入「近20年最佳20部亞裔美國電影」名單中，甚至影響後來興起的亞裔美國女演員奧卡菲娜（Awkwafina）跟《別告訴她》的導演王子逸（Lulu Wa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