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使我認為上司與下屬談戀愛未必不行,我並不是一個傳統絕對反對職場戀愛的性保守主義者,我更傾向於檢視內部的權力關係,然而這就像師生戀議題一樣棘手。
關於報導出現苗博雅接連與三位女性幕僚/助理交往一事,台灣知名女性主義者周芷萱表示「與其把時間浪費在關心誰私領域在幹嘛,還不如好好關心公領域上政治人物們表現怎樣」。先不談其他八卦的部分,就只談苗博雅連續跟三位女性幕僚/助理交往,我跟周讀過的女性主義好像不太一樣,周看起來更像是右傾的自由主義者。
問題確實不是苗博雅的女友是誰,也不是苗博雅的同志身分,而是議員與助理之間的勞資權力關係、性徇私等問題,以及公/私領域的錯誤二分。
根據女性主義法學家凱瑟琳・麥金儂(Catherine MacKinnon)的說法,在職場上及其延伸的性關係或親密關係,尤其是上司與下屬之間,不是單純的自由戀愛或合意性行為而已。而是成為資本主義結構下的性及情感勞動,並且隸屬於勞資宰制關係的一部分,甚至間接影響了女性/勞動者在職場上的穿著、妝容、髮型、說話與肢體互動方式的潛規則。
不僅如此,女性主義長期批判公/私領域錯誤二分(dichotomy),歷史性來看,女性不被認為屬於公領域,而是被安排到私領域內負責家庭再生產勞動,然而公領域也是由私領域支撐或組成,因此當公/私領域錯誤二分,就會導致女性處境不被看見及重視。
像是過往家暴與婚內強暴也是因為被視作「家務事」而無法獲得社會保障,家務勞動者更是難以獲得退休福利與職災補償等等,這些都是女性主義者長期關心的議題。雖然這不是在說公/私領域不該或無法二分,但我難以理解公/私領域的絕對二分,究竟要怎麼符合女性主義價值。
而且,到底是誰告訴這些人「議員辦公室」屬於私領域的?民代或官員等政治人物有其公眾/民意象徵意義,美國左翼女性主義者才會批判柯林頓擔任總統時期,與女秘書之間的性及親密關係。前陣子希拉蕊出面辯稱「女秘書是成年人,沒有權力不對等」時,左翼女性主義社群整個大爆炸,認為希拉蕊此番言論忽視了總統與秘書之間的權力關係是相當懸殊的,甚至這樣的價值觀念本身就是「反女性主義」(anti-feminist)。
除此之外,這件事情很可能還存在著一個嚴重的性別平等及勞動正義問題,如果是男性民代或官員等政治人物,連續跟三名女性幕僚/助理交往,台灣的婦運前輩們通常會合理懷疑並稱之為「性徇私」(sexual favoritism)。因為這代表只要不是他的可慾對象,很可能將無法獲得平等的勞動機會,錄用、升遷及離職與否都會變成問題,然而這些勞動機會又是國家社會資源,等同於國家對民代及官員的不可慾對象進行某種程度上的社會排除。
縱使我認為上司與下屬談戀愛未必不行,我並不是一個傳統絕對反對職場戀愛的性保守主義者,我更傾向於檢視內部的權力關係,然而這就像師生戀議題一樣棘手。
到底是兩情相悅的戀愛,還是勞資權力關係下的選擇?當中自由意志與結構問題又應該如何佐證及釐清?若勞資可以戀愛,那師生、醫病、助人者與個案等又可以嗎?這段關係又是否合乎性別平等與勞動正義的價值?獨裁式的劈腿跟民主式的開放式關係是否需要釐清?這些或許都是需要好好探討的問題,遺憾的是目前相關的善意討論似乎還是不足,我認為這是比較可惜的部分。
最後,我當然同意苗博雅的同志身分不該被媒體惡意污名化,因此反過來說,也不會是性/別權力關係的免死金牌,不過現在還有很多事情尚未明朗,可能需要等到當事女人「們」(對,不是只有苗博雅本人而已)說明清楚,我們這些局外人才能做出更多判斷,也可能非當事女人的我們,根本就無法做出做精確或正義的判斷。
責任編輯:彭振宣
核稿編輯:翁世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