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日安保60年

1月20日，日本首都東京，位於千代田區政府機關所在地的霞關旁，五百多人在冷冽地低溫中高喊著抗議口號。時值日本國會的開會期，抗議團體針對日本首相安倍晉三的「賞櫻會」與賭場度假村設置等問題進行抗議，其中更大的口號是，「不要把自衛隊送到中東去！」

就在前一天的1月19日，日本迎來與美國簽署《日美安保條約》的60週年。安倍晉三在出席紀念儀式時，再度強調「《日美安保條約》是不滅的柱。是從亞洲到印度太平洋，守衛世界和平、繁榮保證的不動之柱。」當天約有250人與會，一起見證60週年的一刻，安倍也明言，未來美日安保不限於陸海空軍，就連網路輿論作戰與宇宙開發等，都是合作的範圍。

當年1959年簽署時，日本正好在安倍晉三祖父岸信介的執政下，與美方簽訂條約。美方則是艾森豪總統（Dwight D. Eisenhower）執政。原先條約內容只記載美軍有權利使用日本的軍事設施，條約修訂後，美軍變成「有義務」參加日本的防衛，也自始讓美軍駐日的義務正當化。而就在60年後，世界局勢只有變得更複雜，《日美安保條約》的課題，從過去的圍堵蘇聯共產國際，變成北韓、中國崛起與最近一陣子相當詭譎的中東問題。

1月21日，新到任的海上自衛隊偵察機，包含60位自衛隊隊員也從非洲東部的吉布地美軍與自衛隊基地展開新的偵察活動。然而在日本國內17日的國會開議時，在野黨對於日本政府預計在2月展開的海上自衛隊派遣，表達嚴重抗議。國會的安全保障委員會委員本多平直就直接質疑：「政府官員從頭到尾就一直在輕視國會的言論。」

中東派員生波

事情的起因在2019年10月，日本政府因為「保護當地日本籍船舶」與「情報收集」等因素，開始探討派遣海上自衛隊前往中東支援。不過當時面對在野黨質疑，在秋天的臨時國會中，安倍內閣又因為深陷首相的「賞櫻會」風波，一直對於派遣與否僅表示「內容還在研議中」。怎奈，就在隨後國會閉會的12月27日，內閣做出決議，派遣自衛隊前往中東。

但就在今（2020）年1月3日，日本新春正在放連假之際，伊朗伊斯蘭革命衛隊「聖城旅」少將指揮官蘇雷曼尼（Qasem Soleimani）在伊拉克首都巴格達國際機場附近被美軍的無人機轟殺。由於蘇雷曼尼在伊朗被視為民族英雄，一夕之間舉國憤怒，最高領袖哈米尼（Ali Khamenei）悲痛萬分外，更矢言「嚴厲報復」。但美國總統川普（Donald Trump）不只高調慶祝外，更認為蘇雷曼尼需要替數千為國犧牲的美國、伊朗與伊拉克人負責。

難堪的是，就在事發前的兩週，也就是2019年12月20日，安倍晉三才剛在日本會見了伊朗總統羅哈尼（Hassan Rouhani）。不料，之後的一週日本內閣決議派遣海上自衛隊前往中東，並跟美軍通力合作，隨後再一週的2020年1月3日，蘇雷曼尼又遭到斬首式轟炸死亡。日本國會在17日的開議時，就有議員質疑「中東局勢隨時有可能急速惡化」，認為目前貿然派遣無疑是把自衛隊推向武力紛爭。

不過對此，日本防衛大臣河野太郎認為「美國與伊朗現在不是武力行使狀態」，因此判斷事件不會再度往上升級，他也確保自衛隊「絕不會介入武力紛爭」。就在蘇雷曼尼死亡後不久，一架烏克蘭籍載有176人的客機，在行經伊朗上空時被擊墜，造成全員罹難，一度把局勢升溫。但就在之後，伊朗當局承認誤擊，國內並掀起了抗議聲浪，讓整體風向變為伊朗當局的自我檢討。

Photo Credit: Reuters / 達志影像

日保證不涉軍事

安倍晉三則是從11日起，連續5天前往沙烏地阿拉伯、阿拉伯聯合大公國與阿曼等3國訪問。彷彿是找人背書般，安倍在沙烏地阿拉伯會見王儲穆罕默德時，說明自衛隊的派遣計畫，也得到王儲「支持日本的作法」的回應，讓安倍喜孜孜地在13日記者會上回應媒體「完全得到沙方同意」。

在遊歷3國之後，日本也就海上自衛隊的補給據點深談，其中阿拉伯聯合大公國與阿曼也表達可以協助的意願。一切看似順利之餘，日本國內仍有「暫緩聲浪」，共產黨的眾議員赤嶺政賢就在國會上質疑，美軍一直有很多看似動武的跡象，如果日方跟美方持續保持情報交換，在「敵人的朋友就是敵人」的邏輯下，日本自衛隊被伊朗視為不友善團體也是理所當然。

確實，日本自衛隊船艦在過去2019年10月於中東參加美國海上訓練活動時，就有被船隻追擊的經驗。當時一度認為是海盜，但後來經驗證，是伊朗革命衛隊船隻的機率相當高，目前以日本跟中東各國的交情來說，大部分的活動範圍都在亞丁灣、阿拉伯海北部與阿曼灣。河野太郎則回應：「日方拿到的情報只是一般船舶種類與速度等基本情報，絕對不是用在軍事行動上。」

美日成矛與盾？

另一方面尷尬的是，屆滿60年的《日美安保條約》往後該如何運作。安倍晉三2019年6月訪問伊朗，前腳一走後荷姆茲海峽便發生日籍郵輪被攻擊的事件，川普則拿此事在推特上直言「看來與伊朗交涉目前看來還是太早了。」結果安倍12月20日邀約羅哈尼總統來日本後，川普又下令無人機轟炸伊朗的國民英雄，讓人看不清川普到底葫蘆是賣什麼藥。

日本《朝日新聞》就在22日的華盛頓特稿上直言，3年來川普式的外交，就如同殺害蘇雷曼尼般總是衝動決定，對於行動的結果與影響已經不管有沒有十分地掌握，先做了再讓各國措手不及，是一種「國際協調無視」嚇得單獨行動主義，也是川普上任「美國優先」下他的獨斷性格展現。

然而，川普這樣的行徑，對於在屆滿60年的《日美安保條約》下來說，日本是面對一個更不穩定的美國關係。除了川普大幅要求駐日美軍的費用要提高外，日本一直希望跟中國提升經濟層面的關係，也要川普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行動。如果美方未來對於日方持續加大要求，日方在未來的他國外交關係將會開始出現窒礙。

就如同先前的日伊關係來說，安倍原先在美伊的關係上能夠展現日本一定的施力點。但就在羅哈尼訪問日本時，根據日伊間談判的資深人士而言，羅哈尼堅持拋棄合約的是美國在先，這是美國與伊朗間的事，如同要求日本不要再過度發言。

《朝日新聞》則認為，往後美日安保將會演變成矛盾關係，日本是加強防衛體系的盾、美國川普政權則是跟世界各地展開攻勢的矛。在中美貿易戰、乃至於中東局勢上，美日似乎都恰如其分地扮演這樣的角色。

60年前，美日安保在圍堵共產國際的冷峻局勢中建立，60年後危機依舊，只是共產國際分散成中國擴張、北韓核武與中東危機，以沖繩為首的美軍基地也承載60年的歷史包袱。未來如何避免讓日本成為美國的軍事附庸、世界共同構築一個安定的國際秩序，60的耳順之年，世界外交只有比以前更深思熟慮，也給了日本更多啟發。

責任編輯：羅元祺
核稿編輯：翁世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