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常來說，俄羅斯國營電視台的旗艦節目每周新聞吹捧克里姆林宮的勝利，可謂意料之中。

但星期天（9月11日）的節目開場，卻做出了一個罕有的承認。主播德米特里．基謝列夫（Dmitry Kiselev）神色凝重地說：

「在（烏克蘭）特別軍事行動前線，過去一周是迄今最艱難的一周。」

「在哈爾科夫（Kharkiv）前線的情況尤其艱苦。在敵對部隊猛攻，我方寡不敵眾之下，（俄羅斯）部隊被迫撤離一些此前被解放的城鎮。」

他們所說的「解放」，我們解讀成「攻佔」便可。俄軍幾個月前就佔領了那些地方。但經過烏軍一輪閃電反攻之後，俄軍在烏克蘭東北部丟失了不少土地。

儘管如此，俄羅斯國營媒體多半裝作若無其事。哈爾科夫所發生的事情並未被官方稱作「撤退」。

最新出版的俄羅斯政府機關報《俄羅斯報》（Rossiyskaya Gazeta）聲稱：

「俄羅斯國防部否認俄軍部隊從巴拉克利亞（ Balakliya ）、庫皮揚斯克（Kupiansk）與伊久姆（Izyum）倉惶逃跑的謠傳。他們沒有逃跑，這都是早已計劃好的重新集結。」

在小報《莫斯科共青團報》（Moskovsky Komsomolets）上，一位軍事分析員提出了不同看法：

「我們顯然低估了敵軍，（俄軍）花了太長時間來反應，崩潰最終來臨……結果我們受到挫敗，嘗試撤軍以將損失最小化，避免投降。」

Photo Credit: BBC News

這次「戰敗」在親俄社交媒體平台與俄羅斯「愛國」部落客之間引發眾怒，他們紛紛指責軍方犯錯。

就連權傾朝野的車臣共和國（Chechnya）領導人拉姆讚．卡德羅夫（Ramzan Kadyrov）也不例外。

卡德羅夫警告說：「要是今天或者是明天不調整策略，我將被迫與國防部以至於國家領導層說明地面的真實情況。這是很有意思的情況。驚人的情況。」

普亭（Vladimir Putin）下令全面入侵烏克蘭至今已超過6個月。我還記得俄羅斯眾多政客、評論員和分析員在緊接的日子裡，紛紛在電視節目上預測克里姆林宮所稱的「特別軍事行動」將在幾天之內結束，紛紛預測烏克蘭人民將歡迎解放他們的俄軍，預測烏克蘭政府將像紙牌一樣垮台。

這全都沒有發生。

反之，六個多月之後，俄軍正在節節敗退。

關鍵問題來了：普亭會因此承受政治後果嗎？

畢竟，過去20多年來，普亭在俄羅斯權貴之間享有勝利者的美譽，他總能從最狼狽的境地中脫困。簡而言之，他是無敵的。

我向來把他視為俄羅斯版本的脫逃術師哈利．胡迪尼（Harry Houdini），無論你用什麼樣的鎖頭還是鐵鏈把他五花大綁，普亭總能逃之夭夭。

2月24日以後，一切都變了。

過去的6個月說明，普亭總統決定入侵烏克蘭是個嚴重的誤判。俄羅斯沒能速戰速決，而是在漫長而血腥的攻堅中泥足深陷，接連承受了尷尬的挫敗。

當獨裁者的不敗光環變得黯淡，上述領導人將遇到麻煩。普亭將學習到俄國歷史——過去的俄羅斯領導人只要打敗仗，都沒有好下場。

俄羅斯帝國被日本擊敗，導致了1905年首次俄國革命。一戰的軍事失利引發了1917年革命，終結了沙皇統治。

然而，普亭總統無意公開地成為失敗者。

他的發言人佩斯科夫（ Dmitry Peskov ）星期一（12日）對記者說：「（俄羅斯的）特別軍事行動仍在繼續，也將會繼續，直到完成最初定下的一切任務。」

這就把我們帶到另一道關鍵問題：普亭下一步要做什麼？

你會難以找到任何人能知悉普亭在想什麼，計劃著什麼。這很大程度上取決於他從軍方與情報部門首長處接收到的信息有多凖確。

但我們知道兩點：俄羅斯總統甚少承認犯錯，他也甚少逆轉其決定。

從國營媒體所言來看，我們已經看到把戰場上的失利歸咎於西方支持烏克蘭的跡象。

俄羅斯國營電視台宣稱：「在北約支持下，基輔策動了反攻。」

還有一個更讓人坐立不安的問題已經潛藏多時：要是無法在使用常規武器下獲勝，普亭總統會否動用核武？

才不過幾天前，烏克蘭軍方首長瓦列裡．扎盧日內（Valeriy Zaluzhnyi）警告說：「俄軍在特定情況下使用戰略核武的直接威脅是存在的。」

目前來說，克里姆林宮顯得不慌不忙，國營電視台更顯得很正面，把俄方以導彈轟擊烏克蘭能源基礎設施形容為「特別行動的轉捩點」。

至於克里姆林宮的那位領導人，正當上星期六（10日）傳出俄羅斯失地連連的消息之際，滿臉從容的普亭在莫斯科為一座新的摩天輪揭幕——歐洲最高的摩天輪。

俄羅斯總統似乎依然相信，就像這座大摩天輪一樣，他的「特別行動」終將如他所願。

本文經《BBC News 中文》授權轉載，原文發表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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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朱家儀
核稿編輯：翁世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