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亭罕見接受「川粉」前主播卡爾森專訪：他說了什麼？對美國輿論產生什麼影響？

俄羅斯總統普亭罕有地接受美國媒體專訪，是俄羅斯入侵烏克蘭以來的首次，談及的話題包括戰爭的結束、北約、美國記者被囚禁的案件，以及他與川普的「私人關係」。

美國福斯新聞（Fox News）前主播塔克・卡爾森（Tucker Carlson）與普亭的訪談長達兩個多小時，2月8日在俄羅斯國家媒體、卡爾森個人網站和「X」（前稱推特）上播出，點擊率超過8500萬。

這次訪談說了什麼，普亭又從中得到什麼？

普亭說了什麼？

「整整兩個多小時的訪談完全符合預期。」倫敦智庫查塔姆研究所（Chatham House）俄羅斯與歐亞專家基爾・吉爾斯（Keir Giles）說。

「這個平台讓普亭向世界作了長篇自說自話，是根據他對俄羅斯及其鄰國過去歷史的瘋狂歪曲，去解釋這個世界。」他說。訪談的前半小時像一堂歷史課，普亭幾乎滔滔不絕。

卡爾森開場問普亭，是否因為擔心美國可能通過北約發動攻擊而入侵烏克蘭，普亭回答說：「美國又不會對俄羅斯發動突襲⋯⋯我們是在做脫口秀還是在進行嚴肅的對話？」

對於北約向東擴展到俄羅斯認為是其勢力範圍的地區，普亭一如既往地表達不滿，說「我們從未同意烏克蘭加入北約」。他還將莫斯科在頓巴斯東部挑起的戰鬥稱為內戰，並表示希望看到烏克蘭「去納粹化」，他稱這仍是正在進行的工作。基輔一直強烈反駁俄羅斯關於納粹的說法。

被問及停戰的可能性時，普亭表示「如果你們真想停止打仗，就必須停止供應武器」，他指的是西方對基輔的援助。「幾週內（戰爭）就會結束。就這樣。」他補充道。

普亭還提到美國記者埃文・格什科維奇（Evan Gershkovich），他去年在俄羅斯工作遭指控從事間諜活動而被拘留。普亭稱「如果我們的伙伴採取對等措施」，相信可以達成協議釋放他。

普亭強烈地暗示了他想交換囚犯。他提到一位在歐洲某個首都「消滅了暴徒」的俄羅斯「愛國者」，這似乎證實了此前的報導，即俄羅斯要求釋放瓦季姆・克拉西科夫（Vadim Krasikov）——他被指是俄羅斯特工，2019年在柏林一個公園槍殺一名車臣分離主義分子，目前正在德國服無期徒刑。

當被問及最後一次與美國總統拜登通話是什麼時候時，普亭表示「我不記得什麼時候跟他談過」，並指兩人最後一次通話是在2022年2月俄羅斯入侵烏克蘭之前。

卡爾森沒有提及美國前總統川普的名字，但普亭表示「我和川普的私人關係很好」，並說他也喜歡小布希（George W Bush）。

普亭為何接受卡爾森專訪？

克里姆林宮發言人德米特里・佩斯科夫（Dmitry Peskov）表示，普亭同意接受美國記者卡爾森採訪，是因為他的做法有別於西方主流媒體對烏克蘭衝突的「偏頗」報導。

但歷史學家兼記者安妮・阿普爾鮑姆（Anne Applebaum）另有見解，她在《大西洋月刊》（The Atlantic）上寫道，「當卡爾森代表普亭發言時，他的話就會在匈牙利和俄羅斯重播，在那裡產生共鳴」，她指這就像是在說：「看，著名的美國記者支持普亭」。

俄羅斯專家吉爾斯認同這一點，他說卡爾森給普亭提供了一個「長達數小時的公開平台」，其中包括「未經驗證的虛假訊息和妄言」。

他說：「唯一讓人稍感意外的是，卡爾森即使試圖幫助普亭，也是個糟糕透頂的採訪者。」

現年54歲的卡爾森是美國前總統川普的忠實支持者，後者有望在2024年美國總統大選中成為共和黨提名人。

自烏克蘭戰爭爆發以來，這位前福斯新聞主持人就直言不諱地為普亭辯護，並多次稱烏克蘭總統為「獨裁者」。儘管卡爾森稱，他也曾約澤倫斯基坐下來訪談，採訪普亭的目的是因為「美國人有權了解他們所捲入的戰爭的一切」。

去年卡爾森被福斯新聞解僱之前，他是黃金時段政治脫口秀節目的主播，為保守派和共和黨設定議題，影響力巨大。

紐約州立大學（SUNY）研究虛假訊息的學者尤塔姆・奧菲爾（Yotam Ophir）對BBC分析指，卡爾森傳遞的是「民粹主義的訊息」，他在節目中經常用「他們」（they）這個字，而「他們」往往包括移民、黑人生命至上運動成員、民主黨人和LGBTQ+群體。

「他們是來破壞你們的⋯⋯你們熱愛的國家正在眼前發生變化。只有我們FOX願意說出真相，為人們的價值觀而戰。」

卡爾森也宣揚陰謀論，過去曾稱美國政府秘密持有一艘外星飛船。他在個人網站tuckercarlson.com和X頻道的新節目中邀請了許多著名右翼政客，比如匈牙利總理維克托・奧班（Viktor Orbán）、阿根廷新總統哈維爾・米萊（Javier Milei）等，當然還有川普本人。

卡爾森在新節目開播前說出他對現代新聞業的設想：「在最基本的層面上，你看到的新聞都是謊言。最隱蔽、最陰險的謊言。事實、比例和角度都被故意隱瞞。你們正在被操縱。」

但BBC東歐事務記者莎拉・雷恩斯福德（Sarah Rainsford）說，「普亭完全掌控了」這次採訪，卡爾森對普亭的話「似乎津津樂道」，「而不是質疑被指是戰犯嫌疑人的普亭」。

普亭是否試圖影響美國？

「通常很難確定克里姆林宮的宣傳人員是否是有意識的影響力代理人，」查塔姆研究所的吉爾斯說。但他認為，「就卡爾森的案例，他過去就經常利用機會攻擊和破壞美國及其民主制度」。

美國將於11月5日投票選舉下一任總統。雖然還沒有定論，但看起來這將是拜登與川普的較量，川普是共和黨提名的領跑者，而拜登最有可能獲得民主黨提名。

卡爾森在美國大名鼎鼎，在X擁有超過1200萬追隨者。他在共和黨人中也擁有大量追隨者，他以前的福斯新聞節目在高峰期吸引了500萬觀眾。

吉爾斯說：「卡爾森會尋找負責任媒體不會接觸的受訪者，這些受訪者會宣揚一系列荒誕的反疫苗、反拜登或反西方的虛假訊息。」

這次普亭接受西方媒體一對一專訪，是自俄羅斯入侵烏克蘭以來的首次，吸引數千萬人觀看。

這在俄羅斯也是重大新聞，因為俄羅斯記者在普亭統治下受到嚴格限制，不能將烏克蘭衝突描述為戰爭。

俄羅斯媒體關於卡爾森的頭條新聞報導，就像蘇聯時期對貴賓的報導。即使這次專訪不會直接影響美國總統大選，但肯定會引起人們的關注。

普亭與川普的「私人關係」

「我與川普有私人關係，」普亭在專訪中說，並指他個人也很喜歡小布希。

近月有報導稱克里姆林宮已發出訊息，普亭凖備好與烏克蘭進行談判，這次採訪的時機似乎恰到好處。

俄羅斯專家吉爾斯說：「在這次採訪中，普亭和卡爾森的利益不謀而合。他們都在向類似的受眾談論類似的事情。普亭需要卡爾森在美國的受眾，也需要動搖他們的看法，希望他們會相信這個論點：美國可以結束烏克蘭的戰事。」

但吉爾斯說這是「假消息」。

「當普亭講到正在進行的談判，以及擺在談判桌上的美國結束戰爭的選項時，這實際上是不可行的。普亭要求美國停止資助烏克蘭，他說這將在幾週內結束戰爭，但這個結局是烏克蘭徹底毀滅，俄羅斯變得更加強大，然後俄羅斯再尋找下一個目標。」

外界普遍認為，川普成為下一任美國總統符合普亭的利益。

儘管美國國會已經批出撥款向烏克蘭提供過百億美元援助，但如果川普當選，他可以運用其行政權力減少甚至停止有關援助，他之前當總統時就曾這樣做。

一些共和黨人很快譴責了有關想法，但如果川普在2024年11月當選，美國對烏克蘭戰爭的支持有可能完全終止。

吉爾斯說，這次專訪「只是削弱美國及其盟友支持烏克蘭的意願的手段之一」，並認為「每個參與其中的人都受益了，但他們是通過損害美國和西方國家的利益而受益的」。

本文經《BBC News 中文》授權轉載，原文發表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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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翁世航
核稿編輯：丁肇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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