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安仁模

被年輕國王嘲弄的老音樂家

巴哈的二兒子卡爾（Carl Philipp Emanuel Bach）是普魯士國王腓特烈大帝（Friedrich der Große）的大鍵琴手。國王的興趣是演奏長笛，一聽到巴哈來見兒子，便把他叫到宮裡。剛好那時宮裡有新買的鍵盤樂器古鋼琴，國王是想讓巴哈彈彈看這個樂器嗎？

巴哈和腓特烈大帝的歷史性會面就這樣促成。三十五歲的年輕國王給了六十二歲的巴哈主題旋律，並命令他當場創作三聲部賦格。巴哈才剛彈完，國王又命他用同個主題創作六聲部賦格。用惡作劇般的奇怪主題創作六聲部賦格相當費力，巴哈說要把六聲部賦格抄下來才行，承諾完成之後會再寄給國王。

年輕國王對巴哈的六聲部賦格充滿期待，這到底意味著什 麼？這個要求是出自對巴哈複音音樂的尊敬，還是有嘲諷老一輩的意思？或許國王是想戲弄不斷拒絕自己邀請的巴哈也說不定。

巴哈回到萊比錫兩個月後，基於國王給的主題，出版賦格形式的複音音樂曲集《音樂的奉獻》。這是一首優秀的樂曲，充滿巴哈為了取悅國王而細心加入的各種謎題、暗號，和巴哈特有的驚人幽默才智。他自掏腰包出版兩百本，將其中一本寄給國王，但沒有收到任何回信。不曉得國王是否在那之後就忘了巴哈，但《音樂的奉獻》至今仍被人演奏，沒有被遺忘。

巴哈

Photo Credit: 原點出版提供

上圖是巴哈肖像畫中最有名的一幅，之所以繪製是為了加入音樂協會。肖像畫中的巴哈神情嚴肅，但嘴角又浮現一抹不明的微笑。看起來很健康，令人不敢相信那是他過世兩年前的樣貌。巴哈手上的樂譜是當時正在創作的十四首卡農。巴哈雖然急躁衝動，但他同時也是開朗豪爽的美食愛好者兼大胃王。對於愛不釋手的啤酒和香菸等嗜好，巴哈有明確的主見，向來追求最頂級的菸酒。

庸醫的過失，大師的最後之歌

巴哈的健康狀況急轉直下，聖多馬教堂以防萬一，開始物色他的接班人。不曉得何時會受到上帝的召喚，巴哈也開始準備東西要留給兒子和學生。他從《賦格的藝術》著手，想將自己領悟整理出來的對位法傳承下去。巴哈仔細看樂譜看了一輩子，眼睛操勞過度，因此在月夜中憑著一根蠟燭刻苦勤學的他視力突然變糟。英國眼科大夫約翰・泰勒（John Taylor）正好此時來到萊比錫，替他做了手術，但是治療情況並不好，巴哈臥病不起，最後停止創作《賦格的藝術》。接受治療三個月後，巴哈一拆掉眼睛 的繃帶便這麼說：「一切正如上帝的旨意，什麼也看不到啊！」

手術後遺症導致巴哈永遠失明。為了安慰擔心他的家人，他唱起收錄於《馬太受難曲》的讚美歌。

巴哈即將投入他如此熱愛和渴望的上帝懷抱。他對自己的學生兼女婿約翰・克里斯托夫・阿爾特尼科爾（Johann Christoph Altnikol）唱歌，讓他抄在樂譜上。巴哈就這樣創作生平最後一首作品《我來到祢的寶座》（Vor deinen ron tret' ich hiermit）。臨終前歌唱的此曲，有些音樂會也會安排此曲接續斷在第兩百三十九小節的《賦格的藝術》後面演奏。

巴哈藉由音樂帶領大家族，用一生來回報主之憐愛，他應該曾經擠出最後一絲力氣，與家人一起歌唱讚美歌。巴哈就在看不到前方的狀態中，流出滾燙的淚水，嚥下最後一口氣，於1750年7月28日離開心愛的家人，享年六十五歲，長眠於度過人生最後二十七年的聖多馬教堂。

《賦格的藝術》

網羅賦格所有技法的賦格合集，由十四首賦格和四首卡農組成。最後一首賦格第十四首的第三動機名稱為巴哈本人之名B－A－C－H。巴哈彷彿預知了自己的死亡，把一生貢獻給音樂的自己姓名烙印在樂譜上。但是創作第二百三十九小節的時候，巴哈失明，音樂便斷在這裡。為尊重此曲是巴哈死前未完成的遺作，僅演奏到第兩百三十九小節。

此為巴哈將自己的名字 B－A－C－H 當成音名「B－A－C－B」所創造的旋律。後來的李斯特、舒曼和馬克斯・雷格（Max Reger）等三百多名後輩作曲家使用BACH當作主題旋律。

超越時代的永恆大師

巴哈為什麼會被稱為音樂之父？在調性的概念還不明確的時代，巴哈希望後代音樂家可以更好地延續音樂，因而創作使用平均律的鍵盤音樂曲集。調性系統就此確立下來，我們得以在這個系統裡演奏合奏曲，在KTV輕鬆地轉調唱歌。就算有人寫出比巴哈更厲害的音樂，也只能臣服於音樂之父巴哈，正是這個原因。

在巴哈音樂中窺見的複雜性，使我們看見他肩負的重擔造成的沉重負荷；而從複雜性中感受到的縝密、輕快與單純，使我們看見他對耶穌的神聖懺悔。在他的懺悔中，我們也能感受到他的孤獨與寂寞。巴哈名垂後世，受人喜愛的原因，既在他的音樂裡，也在他的人生之中。他的龐大作品、藝術性、對上帝的虔誠，以及與生俱來的勤勉背後，藏著艱難激烈的人生。

巴哈從小背負重擔，歷經生活之苦，所有人都在休息的星期日也要去上班。為了過上更好的人生，他沒有安於現狀，而是在不同城市之間搬遷，從阿恩施塔特、米爾豪森、威瑪、科騰，再到萊比錫。巴哈是不斷努力變得更好的天才，勤勞不懈，鍥而不捨，因此他才能在幾百年後的現在，仍是史上最受尊敬、最尊貴的音樂家。在追求更好音樂的熱情，與追求更美好的人生的野心之間，他十分感激神賜予他做音樂的才能，在神的面前保持謙卑。在他的音樂面前，人們總是肅然起敬。

巴哈10大關鍵字

  1. 管風琴家：教堂管風琴家，留下無數首管風琴協奏曲。
  2. 安娜．瑪德蓮娜：巴哈的第二任妻子，會抄寫樂譜的賢內助。
  3. 《平均律鍵盤曲集》：以各十二種大調和小調，為鍵盤樂器創作四十八首樂曲。
  4. 對位法與賦格：巴哈透過複音音樂技法對位法創作出非凡的賦格曲。
  5. BWV：將巴哈的一千一百多首作品分門別類的巴哈作品目錄。
  6. 聖多馬教堂音樂總監：巴哈在聖多馬教堂擔任二十七年的音樂總監。
  7. 《咖啡清唱劇》：愛喝咖啡的巴哈創作的清唱劇，巴哈帶領的大學音樂社曾表演過。
  8. B.A.C.H：把自己的名字寫成「Si－Ra－Do－Si」並應用於《賦格的藝術》。
  9. 郭德堡變奏曲》：凱澤林格伯爵委託巴哈作曲，由學生郭德堡演奏。
  10. 《音樂的奉獻》：以腓特烈大帝提供的主題創作的賦格。

巴哈必聽名曲

  1. F小調第五號大鍵琴協奏曲，BWV1056，第二樂章
  2. 第三號管弦樂組曲，BWV1068，第二樂章〈G 弦上的詠嘆調〉
  3. 《平均律鍵盤曲集》第一卷第一號，BWV846，〈前奏曲〉
  4. 長笛奏鳴曲，BWV1031，第二樂章〈西西里舞曲〉
  5. 《郭德堡變奏曲》，BWV988, 1.〈詠嘆調〉
  6. 第一號無伴奏大提琴組曲，BWV1007〈前奏曲〉
  7. G大調第五號《法國組曲》，BWV816, 1.〈阿勒曼舞曲〉
  8. 《狩獵清唱劇》，BWV208, 9.〈善牧羊群〉
  9. 《第三號布蘭登堡協奏曲》，BWV1048，第一樂章
  10. 清唱劇，BWV147, 10.〈耶穌，世人仰望的喜悅
  11. 第二號小提琴協奏曲，BWV1042，第一樂章
  12. B小調第二號管弦樂組曲，BWV1067, 7.〈巴迪奈利〉
  13. 清唱劇，BWV140，〈醒來，那聲音召喚我們〉
  14. D小調第一號鍵盤協奏曲，BWV1052，第一樂章
  15. 《咖啡清唱劇》，BWV211, 4.〈咖啡怎能如此美味〉
  16. A小調第三號小提琴協奏曲，BWV1041，第一樂章
  17. 《馬太受難曲》，BWV244, 1.〈誠心祈求〉
  18. 無伴奏小提琴奏鳴曲第四號組曲，BWV1004, 5.〈夏康舞曲〉
  19. 四台鋼琴協奏曲，BWV1065，第一樂章
  20. E大調第三號組曲，BWV1006, 3.〈嘉禾舞曲與輪旋曲〉

書籍介紹

本文摘錄自《說故事的古典音樂導聆【古典樂派】：鋼琴家帶你入門200首名曲，聽懂巴哈到貝多芬的光明與黑暗》，原點出版

作者：安仁模
譯者：林芳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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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在規律和束縛中的巴洛克音樂魅力
第一冊【古典樂派】篇，作者先從現代人所喜愛的古典音樂起源——巴洛克時期開始講起。你是否曾在看畫面殘忍的電影時，感受過巴洛克音樂的魅力？《親切的金子》、《寄生上流》和《火線追緝令》等電影，出現殘忍場面時，總是會傳來美麗優雅的巴洛克音樂，形成兩極化的鮮明對比，帶來衝擊美。殘忍電影意外地是宣揚巴洛克音樂魅力的好工具。

消費喜好轉變，易於理解和享受的古典樂派
嚴謹的巴洛克時期落幕之後，輕快的古典主義開始萌芽，莫札特和薩里耶利等音樂家努力洞察大眾的喜好。此時的音樂轉變成易於理解和享受的消費型藝術，不再是為了上流階層存在的崇高藝術。任何音樂種類或風格都不會在一夕之間出現。在古典時期大放異彩的奏鳴曲，也是從上個時代開始慢慢改變型態後確定下來的。

書中將以此脈絡，深入介紹7位音樂大師。

  • 從韋瓦第開始。以《四季》聞名的他有著奇妙的人生，留下的歌劇更是美得令人難以置信。請各位務必同步搭配聆聽韋瓦第的音樂。
  • 作者透過這本書具體告訴各位如何區分巴哈和韓德爾的音樂。如果知道巴哈和韓德爾是多麼不一樣的存在，肯定會嚇一跳的。
  • 宮廷樂長海頓，雖被宮廷束縛住，迎合公爵的喜好，但一擁有自由，他便要找回自己的權利。海頓的事業與行銷手腕，完整地延續到了「既是徒弟又不像徒弟」的貝多芬身上。
  • 天才莫札特是個喜好分明的人，所以明目張膽地嘲笑技不如己的庸才演奏。
  • 人稱「魔鬼小提琴家」、「小提琴之神」的帕格尼尼，是所到之處話題不斷的超級巨星。
  • 貝多芬把聽覺障礙的痛苦、接二連三的愛情失敗，及內心深處的鄉愁與嚮往融入音樂中。他終結了古典風格，成為通往新時代的嚮導，打開自由夢幻的浪漫時代大門。

Photo Credit: 原點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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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翁世航
核稿編輯：馮冠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