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訪：陳語佳
文字整理：葉嘉儀
撰稿：蔡昀庭

《青春並不溫柔》於2023年在戲院上映，講述著在解嚴之後1989年的社會，依舊存在著一些已經根深蒂固在文化中的傳統思想，這部片除了引領觀眾回望當時大學生爭取創作自由開啟的一系列抗爭運動，也探討著她們對於自己的性別認同、以及不符合傳統價值觀的性傾向。

創作契機

身兼編劇的導演蘇奕瑄，說起選擇1994年的草山運動作為故事背景進行改編的原因，是因為90年代的抗爭大多是以政治訴求為主，不過草山運動則是以爭取創作自由為重心，也是台灣史上最長的罷課，而有趣的是，學校裡卻甚少人知曉。

導演認為電影也是創作，內容包含創作者的個性、想法、情感、生命歷程等；她說「通常有渴望什麼才會想去創作，至少我是這樣」，而對於為什麼在故事中加入感情線，導演說：「（創作）那個東西好像是無法阻擋的，然後我覺得就是跟愛一樣。」

此外，導演也表示，除了抗爭，也希望觀眾們能看見角色，「我覺得《青春並不溫柔》，它其實也是看這個角色在這個抗爭底下，每個人他們自己面對抗爭時自己的樣貌，還有他們自己所做出的某些決定或抉擇這樣子」。

導演的上一部作品是《返校》的電視劇，與這次的《青春並不溫柔》同樣都和威權時期想爭取自由有關。對此，導演說到自己的家庭也是比較偏向尊重小孩自己的選擇的氛圍，但依舊不免被教育不要靠近政治、街上抗爭的人都是暴民的想法。

不過去法國唸電影回台後，導演自嘲當時的自己像是個「憤青」，又恰巧碰上318學運，自己對台灣史不熟悉，便開始閱讀許多相關書籍，也因朋友的關係參加許多抗爭；直到318過後，思想也漸漸變得比較客觀，後來才發現「好像是在那個時期之後，我自己的創作好像一直都有一些這樣的影子存在」。

導演自覺自己身上有「反抗因子」，當時的威權其實某種形式上就是父權，因此讓她好奇，女性在父權社會的時空背景下，她們的反抗與成長會以何種樣貌呈現。

角色塑造

季微

對於電影中似乎沒有描述太多季微加入社運的原因，導演表示季微是個很純粹的人，就像是她的畫一樣，想到什麼畫什麼，遵從自己內心的想法，不太在意世俗中的對與錯；「她一開始其實也可能只是認為這樣是對的，她就去做了，她並沒有想到抗爭是『複雜地社會化』的一個過程」。

季微的這份自由可能來自原生家庭的影響，導演透漏其實電影中刪減了蠻多場季微與母親的戲；而在媽媽的角色設定上，導演特意沒有將當時傳統婦女會有的性格特質套用在她身上，例如和丈夫離婚時，比起哭天喊地，季微的媽媽只覺得過各自的生活挺好的。

衛青

而在季微的對立面就是衛青，一個完全相反的角色，身上有許多矛盾和衝突感，導演說，因為衛青出生在一個黨國背景的家庭，內心其實比表面上看到的更不自由，爸媽的壓制讓她為了反抗而反抗。不過矛盾的是，導演認為的衛青，並不相信社運真的能帶來改變，而行為與想法上的反差，讓衛青情緒變得不平穩。

導演說在前幾個版本的劇本中，衛青到最後都是「領便當」的，例如割腕死掉、走向海中消失……等等。導演說明「她這麼壓抑，而且又那麼矛盾，感覺就是在那個時代裡面，最後一定會受不了，然後自己把自己賜死這樣」；不過因為考慮到2019年時同性婚姻合法化，導演認為距離那個年代已經過去近30年了，想傳達同志在現今社會並非只有落入異性戀婚姻和自殺這兩種結局，不必硬是弄的悲慘，因此最後為電影寫下了不同的結局。

阿光

戲裡的阿光在兩位女主中間反覆橫跳，一個典型的男性；導演透漏自己給阿光的設定是從鄉下來到台北的男生，對於和衛青在一起，讓他有征服感，因此希望她「乖一點」，當在衛青身上沒得到滿足時，就可能投射到季微身上。

在一場被刪減的、討論未來畢業要幹嘛的戲中，阿光表示自己想為社會做點什麼，導演從阿光的設定中分析，他所說的可能偏向政治人物或政客之類的，因為阿光所在意的是權力，當一個人掌握到崇拜和注視時，是很難不去享受這種感覺的，只不過阿光還沒意識到「如果未來真的要走這條路，勢必要做出一些妥協，聯合很多其他的人或用什麼東西交換什麼東西，甚至演戲」。

衝突

衛青跟阿光爭吵帶出學運的方向上不同的立場，導演表示就像電影中季微說的「大家好像都要是要去同一個地方，但每個人來到這裡的想法跟原因，其實目的都不太一樣」，抗爭過程中，不僅是對上要求改變，也潛移默化著處在下位的我們。

每位角色所追求的目標也並不相同，這場學運算是三方的合集；阿光追求權力、衛青渴望愛、季微嚮往自由。導演說「每個人對於學運應該要走向哪個方向，我覺得有不同的想像」，原本的團結，可能會因為途中的一些衝突或利益而被分化。

親密戲

劇中的親密戲是分鏡最多、最細的部分，每一場的鏡頭應該搖到哪，何時喊「卡」都要計算的相當準確，以免穿幫。此外，每個部分導演也都耐心地與演員溝通，詢問尺度能接受到哪個部分，如此費工，才有觀眾眼裡唯美的床戲。

美好的意外

原本計畫全片以季微的視角進行拍攝，讓觀眾感受她對衛青的又愛又恨，所以一開始是沒有阿光和衛青的親密戲，因為季微當時並不在場，並不會知曉任何事情。

不過擔心缺少這些橋段，觀眾理解劇情的難度會增加，加上攝影師提出衛青似乎都沒有單獨一場只屬於她的戲，因此電影中多了一場很短、衛青看著鏡子的戲，導演透漏其實衛青看的是鏡中反射的鋼琴老師的相片。

一場季微和衛青走進海中擁吻的戲原本是算好潮汐進行拍攝的，還請了海巡署及救生員到場，不過因為疫情將時間打亂，因此無法準時拍攝，開拍時又碰上退潮之際，無法再走入更深的海域，製片等人也試圖說服導演不用再讓演員走到更深的水位，也可以讓季微和衛青的擁吻很唯美。

電影之神

原本該場戲是用露營燈來代替營火，因為海邊的風非常大，擔心無法順利生火，結果拍攝當天卻奇蹟似的無風，問過周圍的人，都表示沒見過無風的時候，讓導演直呼是托電影之神的幫助。

「你覺得自己在控制電影，但其實是電影之神在控制你的電影，祂告訴你，你的電影要做到什麼樣的方向。」

影展資訊

Photo Credit: 台灣國際女性影展

延伸閱讀

【加入關鍵評論網會員】每天精彩好文直送你的信箱，每週獨享編輯精選、時事精選、藝文週報等特製電子報。還可留言與作者、記者、編輯討論文章內容。立刻點擊免費加入會員！

責任編輯：王祖鵬
核稿編輯：翁世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