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於情節繽紛、象徵滿滿的陳果電影,《窄路微塵》主要靠角色性情來維持屬於香港本土的張力。其中,袁澧林(劇中角色是單親媽媽Candy)在電影初段應徵清潔公司一幕頗為先聲奪人。
(注意:文章含少量劇透。)
疫情之中,熒幕如在平行時空,電視處境喜劇的角色不戴口罩、自由地出入境,而本年度大賣的《飯戲攻心》(2022)也寧願讓觀眾在無疫的虛構世界笑笑就算。
新冠肺炎這題材本身太大、太嚴肅,因是集體經驗,拍出來容易濫俗,加上可供參照的電影實在不多,如《1:99電影行動》(2003)之類,不過是鼓勵市民逆境自強的雜錦宣傳片,而《天作之盒》(2004)則以悲情襯托人間有愛,渲染犧牲精神,雖基於真實但真實感乏乏,所以在此,必須先稱讚新晉導演林森的勇氣。
手法上,《窄路微塵》採用近於新寫實主義的方式敘事(即是其所是,而不勉強把故事引向理想結局或說教),運用大行其道、比定鏡更能產生現實感的搖鏡,讓角色在不緩不急的戲劇節奏與若隱若現的小調配樂中,既虛且實地展現性情。
不同於情節繽紛、象徵滿滿的陳果電影,《窄路微塵》主要靠角色性情來維持屬於香港本土的張力。其中,袁澧林(劇中角色是單親媽媽Candy)在電影初段應徵清潔公司一幕頗為先聲奪人。她一身妖氣MK打扮,搖身搖勢,話音飄浮而半沉醉於自己世界似的,加上及後自娛式拖地一幕,頗見王菲在《重慶森林》(1994)中演現的「傻可愛」魅力。雖然及後的演繹因女兒戲份增加、母性蓋過野性而不連貫,但袁澧林終究能呈現角色逞強、懦弱、鬼祟、反反覆覆但樂觀的複雜特質。
塑造吸引觀眾的性情,可省卻複雜地設計布局的工夫,正如現實中,我們傾向親近性格吸引的人而又對他們份外寬容。然而,導演並沒偷懶,機巧地以比不織布口罩還細密緊緻的細節深化性情,首先,把故事主角窄哥(張繼聰飾)設定為小型清潔公司老闆是非常聰明的,不但讓他可以穿行於多個香港空間,如望海而囤滿口罩的豪宅、因業主賺夠移民而光榮結業的餐廳、有波波池的派對房間、老人亡故而只留下一灘血的凶宅……自然而然地帶出貧富兩極的隱喻,而且讓他與其他角色展開不尋常但合理的對話,突出他隨遇而安、守己、活在當下、容許小粗俗的價值觀,與共事的Candy既形成對照,又折射香港底層眾生的可能想法。在此設定下,他的表演愈真、內心戲愈發自內心,處於同一城市的觀眾就看得愈入肉。
同樣,兩母女的演技與衝突也見相得益彰。偷和騙與否,無疑構成《窄路微塵》的主軸,讓觀眾反思罪惡是否底層人民的必然選擇。而加入親情元素的公式,早見於1948年首映的新寫實主義經典電影狄西嘉(Vittorio De Sica)的《偷自行車的人》,裡面因被偷單車而偷單車卻當場斷正的父親,非如此不可,只能無奈地失去作為兒子模範的尊嚴,而譚家明的《父子》(2006)則索性奪去父親光環,讓周長勝(郭富城飾)逼兒子偷錢的行為貼合大眾在現實生活中對窮人的偏見,逆反父慈子孝的的刻版銀幕設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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