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來西亞導演張吉安的首部長片《南巫》入圍了第57屆金馬獎最佳新導演和最佳原創劇本,拍的是他半自傳的「童年往事」。

張吉安出生在馬來西亞北部州屬-吉打,與泰國南部為鄰。而吉打是馬來半島最古老文明發源地,曾經是暹羅王國的屬地,因此吉打有大量暹羅人後裔,吉打人更深受泰國文化影響。吉打是馬來西亞盛產稻米州屬,有馬來西亞米倉之稱。不僅如此,吉打也是馬來西亞第一任首相、國父東姑阿都拉曼,以及任相多年的敦馬哈迪的家鄉,因此馬來人社會有此傳說,馬來西亞的風水命脈就在吉打。

「降頭的發源地也就在吉打。」吉安緩緩說道。

小時候更見證了父親中了降頭,然後解降後,父親開了神壇,成了解降師。在那樣的環境長大,也看過聽過種種降頭信仰文化種種無法用科學解釋的事情。

許多影迷從大量的香港南洋邪術或泰國恐怖電影種下了種種對降頭不寒而慄的想象,甚至是刻板印象,但在降頭發源地長大,也看過聽過無法用科學解釋種種事情的張吉安,會用什麽樣的方式來說降頭文化呢?

金馬獎執委會主席聞天祥在公布今年金馬獎入圍名單的新聞發布提及了,《南巫》就像蔡明亮拍《粽邪》。蔡明亮拍鬼片,也許難以想象,但聽到的大概也會心一笑。

只是,看了《南巫》,覺得也許更像是侯孝賢拍了部鬼片。

張吉安拍電影,是許多馬來西亞人出乎意料的事情,因為許多人對他所熟悉的身份是廣播人,是一個花了10多年到馬來亞西各地采集鄉音的文化人。而且張吉安常關注時事議題,更積極捍衛馬來西亞逐漸凋零的傳統文化。

但他其實是修讀電影出身。2017年他執導的短片《義山》(金馬影后楊雁雁主演)入圍釜山影展短片競賽單元。2018年,他宣布開拍《南巫》,並且參與金馬創投獲得「內容物數位電影獎」,從此很多人開始知道他和降頭信仰的淵源。

對於張吉安為何選擇拍一部以降頭為題材的電影。他說,他就想拍出,人與巫界共存的生活況味。作為邊界人,是無疆界,但也許也有一道很深的邊界。

畢竟在馬來西亞,在吉打,在吉打裡那座象嶼山。除了降頭,可以說的故事也很多。

張吉安回到他家鄉拍首部長片,用電影說他小時候看到降頭信仰的種種。

Photo Credit:張吉安提供

張吉安回到他家鄉拍首部長片,用電影說他小時候看到降頭信仰的種種。

人界與巫界共存:當降頭就像是日常

采集了家鄉文化資料的張吉安指出,吉打是東南亞最古老的文明地,中國唐朝時期對這裡就有了記載。唐朝時期的義凈法師來東南亞的記錄中有吉打的描述,其中就記錄了巫來由人

「我們口中的巫裔就是來自巫來由人 。巫來由人受興都教和薩滿教影響,他們有種民間邪術就叫巫術,因此降頭的源頭也就是從吉打開始。」

就在唐朝的時候,暹羅王朝所管轄的屬地就包括了現今的吉打、檳城、吉蘭丹、玻璃市,而吉打就在當時的狼牙修(馬來文Langkasuka)屬地。義凈法師當時就記載了吉打的巫術,因此吉打巫術從唐朝就開始有了記錄,降頭更是吉打根深蒂固的民間信仰。

「以前我小時候經常聽到有人中降頭。中降頭在我們那裡好像感冒一樣。」飛頭降、鐵釘降、愛情降,各種類降頭的傳說,張吉安從小便耳熟能詳。

「在吉打,無論是暹羅人,馬來人,華人也好。在我成長的年代,如果有人對一個人不滿,憎恨一個人,或妒忌一個人,就會施降頭對付。所以我說,降頭有分輕重。為什麽呢?取決於那個要放降頭的人的動機。如果要警告你,可能讓你病一個星期。但如果要致你死地,慢慢折磨你,讓你躺在床上什麽都不能做。」

張吉安童年時代,降頭就像生活日常。

Photo Credit:張吉安提供

張吉安童年時代,降頭就像生活日常。

在張吉安小時候,他和家人最怕家裡的衣服不見,因為這意味著有可能衣服被有心人偷走施降頭了。

「只要家裡衣服連續一個星期不見了,就會很緊張。我們就聽說過鄰居擔心衣服被偷了怕被人拿去做降頭。如果施降頭沒有辦法拿到頭發和指甲,就需要那個人身上最親密的如衣服啊褲子啊,只要這些東西不見,大家就很怕。大家就會找所謂的乩童,解降師去問事解決!」

降頭就是生活周遭習以為常的事。

「我們小時候經常在外面玩的時候,挖泥土會挖出施降頭的公仔。我們會拿來玩,因為我們會覺得很好玩。這些降頭公仔主要是用稻米草來編織,而且有趣的是,有人還編織好公仔,隨時隨地可以拿來下降頭。」

降頭和巫術就存在他從小成長的生活環境裏,他們對降頭就是又怕又好奇,很多疑問但又習以為常。

「大人覺得很怕會警戒不要碰,但是又是到處可以看到。它就是那種很矛盾的存在。」

也因此他後來喜歡看不同類型的鬼片,思考這些商業鬼片是不是因為想象而誤讀了民間信仰。

「我不喜歡看以降頭為題材的香港電影,什麽南洋十大邪術呀什麽的,往往只會留下刻板印象。我們所看到的降頭不是這樣子的。我們小時候看到的……..譬如有人無緣無故吐了鐵釘出來。」

「我長大後,比較難用科學或理性的方式來解釋給你聽。但是我站在一個曾經在那樣的環境長大的經歷來說,我覺得在電影特別能夠用寫實的手法來表現降頭。所以我拍《南巫》的時候,製作人等說用CG(電腦特效圖像)來表現,我說,不是哦,在我小時候,這些東西,它說出現就出現的哦,它就那樣飄出來,就好像正常人一樣白天也可以出現,就站在妳門口。坐在你家裡。」

張吉安始終認為,如果要表現這些民間信仰,就要站在他們的立場,表現真實的生活況味。

降頭雖然難用科學解釋,但張吉安認為,電影需要拍出當下的生活況味。

Photo Credit:張吉安提供

降頭雖然難用科學解釋,但張吉安認為,電影需要拍出當下的生活況味。

80年代,首次任相的馬哈迪執行政教合一的政策,馬來人的文化開始更伊斯蘭化,很多巫師和解降師開始轉成伊斯蘭教宗教司。《南巫》便有這樣一幕,馬來巫師解降後將解降器材送出去。

「我父親被解降就這樣當了解降師。一來為了還願,另一方面,在我們相信有命運循環的說法。只要有人中了降頭,就會怕家裡其他人也中。所以爸爸也為了避免家裡其他人也中降頭,為了保護自己家人,也可以幫助社區,因此跟解降師學解降。」

也因為家裡開了神壇,張吉安從小就接觸民間信仰的種種。

「我不害怕不恐懼,也不會特別去實踐在我生活裡。我是抱著一種所謂的探尋的心態。畢竟小時候看多聽多了。而宗教的原因,邊界的原因,吉打就是屬於那種信仰混雜,思想混雜,身份混雜,甚至很多傳說的地方。」

所以他看泰國導演Apichatpong的電影,尤其是《波米叔叔的前世今生》非常有共鳴,覺得這曾經奪得康城影展金棕櫚獎的泰國電影,充分描述了東南亞民間信仰虛與實的況味。

「馬泰邊界信仰太多,我們就常聽說某人死去的親友回來陪伴,還有許多山神的傳說。對我們來說,山神、鬼魂都是可以隨時隨地出現,在我們周遭。」

「當然我長大以後,當然難免會以科學的角度去看待。但是我們用科學的角度去解釋這種東西,其實是非常不公平的,因為你沒有活在那生活狀態,你從來不會感受到為何當地人,會有人與鬼,或人與神,沒有邊界,沒有疆界的想法。」

《南巫》另一個主題,便是邊界人的心境故事。

Photo Credit:張吉安提供

《南巫》另一個主題,便是邊界人的心境故事。

《南巫》:對岸永遠比較好的邊界人

但人與人之間,國與國之間,永遠有道邊界。

《南巫》以降頭爲題材,但說的也是邊界人的故事,尤其是在馬來西亞住在邊界之間的華人故事。一個是馬來西亞和新加坡的邊界,另一個就是馬來西亞和泰國的邊界。

從小在馬泰邊界的吉打成長的張吉安,自從接觸了生活在馬新邊界的城市-新山(Johor Bahru)人後,發現彼此有一種意識相近的觀點。如吉打人會認爲泰國的東西永遠都比馬來西亞好,而新山華人也會覺得新加坡永遠比馬來西亞好。

住在吉打,在張吉安成長的經歷中,一直深受泰國文化影響。吉打人會常到泰國買東西,看泰國節目,看泰國廣告廣播,聽泰國歌曲,甚至泰國來的海産和産品都會覺得比馬來西亞來得好。

「從這種社會觀感,展現了對自己國家缺乏自信的想法一直存在,所以我覺得這種邊界人心態一直來都牽絆著馬來西亞這片土地的人。」

不只是華人。當年的曼谷條約,暹羅王朝割讓吉打給英殖民政府。這讓原本屬于暹羅王朝的吉打暹羅人突然成爲了馬來亞的一部分。

「在我小時候,周遭很多暹羅人其實不承認自己爲馬來亞人或馬來西亞人。他們說在歷史上,他們本來屬於暹羅王朝,就是現在的泰國。1957年馬來亞獨立之後,我們的首相東姑阿都拉曼爲了讓暹羅人有認同感,所以將吉打的暹羅人納入土著,和馬來人的地位一樣。」

不過,儘管有了土著身份,但張吉安小時候接觸的暹羅人,對於泰國始終有種歸屬感。人在泰國邊界,猶如過著在泰國的生活。

「他們是土著,但是往往他們不會認同自己是馬來西亞人。現在的年輕人不會有這種想法,但是在我小時候會聽到這些老一輩他們都說他們隨時要回去。他們死的話,是不會葬在吉打的。他們就會葬在泰南邊界,下葬遺體。」

他們幾乎所有家裡面都會放泰王照片,甚至他們在看電視的時候,他們看到泰王或泰國國歌被播,就會雙手合十。「邊界人特別向往另一邊,泰國是個很自由奔放的國家。然後很多資訊,很開明。最好還是來自那一邊。」

類似這樣的情景,張吉安在新山時也深深了感受到另一邊界人的心境。

2015年,新加坡前總理李光耀逝世。張吉安剛好人在新山,去探望朋友家時,朋友家全家正看李光耀葬禮直播。就在新加坡國歌響起的時候,他們也跟著哼唱。

這勾起張吉安的好奇心,一問之下才知道很多新山人都會唱新加坡國歌。而且他們全家從小唱到大,往往在學會唱馬來西亞國歌前,先會唱新加坡國歌。

「我覺得這兩個邊界很有趣,這邊界人對于國家認同往往都是對面的。邊界另一邊的,就是比我們這裏的還要優秀,還要繁榮。一個邊界人對於自己的國家沒有自信,對於自身成長的地方有很多埋怨。」

大馬著名演員吳俐璇飾演女主角,該角色特別設計為新山人。

Photo Credit:張吉安提供

大馬著名演員吳俐璇飾演女主角,該角色特別設計為新山人。

《南巫》說的不只是降頭,還有邊界人在大時代的心境。張吉安在女主這角色做了調整,將她也設計爲新山人,馬來西亞南部的邊界人,卻在北部的邊界處於兩個邊界困境。

張吉安從小在吉打長大,起初認識泰國還多於馬來西亞這個國家。他對國家的認同,反而是在上大學後。

「我17歲來到中馬,參加很多學校組織和劇場活動,文化活動,才慢慢建立起對這個國家的認同。現在往後看,那一段成長經驗其實是很有趣的。所以爲什麽我說,我用邊界的心態看這段故事呢?《南巫》其實也是處於人與邊界,人與巫界的故事。」(編按:中馬,是指西馬半島首都吉隆坡、雪蘭莪州一帶)

《南巫》劇情里安插了不少1987年發生的種種課題事蹟。

Photo Credit:張吉安提供

《南巫》劇情里安插了不少1987年發生的種種課題事蹟。

馬來西亞的大時代:國家政權也是一種巫術

《南巫》說的也是馬來西亞一個混沌的年代,和原來現實故事背景年份不一樣,張吉安將時代背景提早了兩年。

「我選擇1987年作爲時代背景。1987年對於馬來西亞華人是一個混沌的年代。無論是華教的問題,還是茅草行動的發生;還有這是馬哈迪最獨裁的時代。」

馬哈迪是馬來西亞第四任首相,也是第七任首相,他在1981年首度任相後執政長達22年107天,所執行的種種政策深深影響了馬來西亞,也充滿爭議。而對於張吉安,馬哈迪最獨裁的時代便是在1987年期間,而在這一年,馬哈迪以種族關系緊張爲理由,展開大逮捕行動和查封報館。

「我沒有完全將政治因素都詮釋在當中,但是我卻用了降頭去詮釋故事。」

其實國家的政權也是一種巫術。

「獨裁也是一種巫術。就是這個巫術詛咒了華人,詛咒了馬來西亞。而且1987年是馬來西亞獨立30周年。這時代發生的方方面面,被視爲馬哈迪最獨裁的年代。我成長的那個年代,華人深受其害。這段馬來西亞極權政治就是對這個國家的巫術來的。」

對張吉安來說,降頭 、巫術不光只是信仰,不只是宗教,或是民間邪術。

「它對我來說,方方面面就是人跟人之間的詛咒,或者一個管理者對於人民的管理方式。它基本上就是一種所謂的沒有辦法擺脫的咒語或巫術。」

象嶼山是吉打最具代表性的山,更具有神話色彩,盛傳是馬來西亞風水山。

Photo Credit:張吉安提供

象嶼山是吉打最具代表性的山,更具有神話色彩,盛傳是馬來西亞風水山。

神界和人界的惆悵:象嶼山的命脈,回不了家的泉州公主

在亞羅士打的象嶼山是吉打最具代表性的一座山。據傳它是馬來西亞國運命脈的風水山,有著各種傳說。馬來人盛傳,有個美麗動人的泉州公主曾被困在這座山裡,再也回不了家。

第一次見到這座山形猶如困了一頭大象的山充滿想象,像是《小王子》裡那頂帽子,仿佛看到山裡疲憊跪下的大象。

張吉安娓娓道來說,傳說在唐朝的時候,有一艘來自泉州的稻米船,有個宰相帶著一個公主,還有整船的稻米來到暹羅國,停泊在吉打。就在那裏做生意賣稻米。那時候有個騎著大象的巫來由巫師聽說船上有個來自泉州的公主非常漂亮,因此求見這公主。

宰相就向公主通報,當地有個權威的巫師求見。但是公主聽說巫來由人看到漂亮的女生就要佔爲己有,非常害怕。於是催促大夥回家。於是,米也沒有賣完,這艘來自泉州的大船就臨時離開這港口。

巫師得到消息很生氣,就命令大象吸走海上所有的水。這時吹起了大風來,船上的稻米便傾瀉,鋪滿整個海岸線。海水乾涸了,船走不了。公主依然不願意下船。巫師一氣之下,就施令讓那個大象一聲叫囂。整艘船變成一座山。所有人就活活困死在裡頭。

所以,後人就說象嶼山是巫師和大象所詛咒的山。

《南巫》劇照

Photo Credit:張吉安提供

《南巫》劇照

張吉安採集了大概12個關於象嶼山的傳說,而他娓娓說道的這個版本,在馬來圈子廣爲盛傳。而具有神話色彩的象嶼山儼然成了民間一種信仰,甚至馬來人社會中傳說,在英國殖民時代,和日本佔領時代,英國和日本軍人爲了佔領吉打,他們在山頂插了把劍,控制了象嶼山。

當時的馬來人相信,要控制馬來亞,就必須要在象嶼山上插一把劍,讓大象動彈不得,進而才能拿下馬來亞。

馬來西亞有兩個首相來自吉打,一是首任首相,有「國父」之稱的東姑阿都拉曼,二是任相最久的馬哈迪,而他們對於象嶼山都有深厚的情意結。

「我們聽說,後來東姑阿都拉曼就把這把劍拔出後,馬來亞才獨立。」、「而馬哈迪非常相信這座山的象徵意義,在馬哈迪、安華結盟的希望聯盟奪下政權的509大選,馬哈迪拍了一部和一個女孩對話哭訴的競選短片。片中更出現了象嶼山!因爲象嶼山對於馬來人而言,就是一座風水山!」

張吉安為電影堪景的時候,發現象嶼山里有珂娘山神畫像。

Photo Credit:張吉安提供

張吉安為電影堪景的時候,發現象嶼山里有珂娘山神畫像。

象嶼山泉州公主的傳說,形成了當地山民的民間信仰。張吉安在爲電影勘景的時候,便看到有當地馬來居民在山裡位山神畫了一幅神像。而傳說中,這山神珂娘其實就是困在山中的泉州公主。

「他們說,他們小時候常常看到穿著中國古裝的珂娘常在山上出現。他們就爲了安撫她,就買了很多紗籠敬奉她。後來珂娘就以馬來服裝的形象出現了。出現不久就消失了。」

張吉安在象嶼山的山洞裏寫劇本,寫了大馬歌手雲鎂鑫飾演的山神,在象嶼山邂逅了爲丈夫解降奔波的女主角,訴說了象嶼山的傳說。

「馬來西亞很多山都有中國公主的傳說,而且都是馬來人來傳頌。譬如沙巴神山又稱爲中國寡婦山,還有三寶山。」

泉州公主來到吉打,卻回不了家。

在《南巫》中,珂娘的化身對著大海說著:「永遠……過不了這個邊界,回不了我的老家。」

格外淒涼,或許也是那時代南下的華人,那個時代的邊界人,看著大海,看著對岸的心事。

電影裡山神珂娘(左)向阿燕傾訴,她已回不了家。

Photo Credit:張吉安提供

電影裡珂娘(左)化身向女主角傾訴,回不了家。

《南巫》:人文關懷說降頭,人與巫如何共存?

問到第一部長片,選擇半自傳爲題材,是否也是對自己導演生涯所堅持的儀式感,張吉安提到了影響他幾個電影大師,如Ingmar Bergman、 高達、小津安二郎、侯孝賢等等。他坦承,自己受到作者論影響是強烈的。

他曾向馬來西亞幾個導演提出他的故事,後來說了自己的成長經歷,說了自己對於降頭的觀察後,他選擇了自己作爲作者導演出發,拍自己的童年經歷。

「因爲這段記憶對我來說,說起來說是蠻光怪陸離的,但是想要將這段光怪陸離的童年記憶,不是用拍鬼片和驚悚片導向來處理 ,反而是那種真實與虛幻共存的概念去處理的話。「

他說,就如他所喜愛的侯孝賢電影一樣,如《童年往事》、《冬冬的假期》、《戀戀風塵》、《風櫃來的人》、《悲情城市》、《戲夢人生》,他希望走的方向屬于本土的人文關懷。

「雖然這部戲說的是降頭,但是就是從一種人文關懷的角度來說,當年的人置身在一個錯綜複雜的環境,他們如何生活,他們怎麽走過來?他們如何和社會中的種種如何共存。」

所以,他不會質疑降頭的對錯,也沒有批判誰做降頭。

「我小時候看到別人如何下降頭,如何解降頭我都懂。但是我覺得如果將這些東西放進去的話,感覺是強調降頭是真是假,降頭的好壞。但《南巫》反而比較關注的是在這個環境下,人怎麽在光怪陸離,錯綜複雜的信仰中求存和共存。」

有趣的是,也因爲生活在邊界人的國度,他接觸了港台電影。

「泰國電視台很喜歡播放香港和台灣電影,但是會翻譯成暹羅話。我看最多的港台電影都是在泰國電視台,我曾經就在泰國電視台看了侯孝賢的電影,第一次看《童年往事》就是暹羅話版本。楊德昌、王晶、沈殿霞的電影也一樣,雖然聽不懂,但卻看得投入。」

「而且很有趣的是,泰國電視台只要過了午夜12點,就會播放一些沒有刪減,有裸露鏡頭的成人電影。所以小時候,有個記憶,就是過了12點,父母就會悄悄起身看電視,而小孩就在房間裡偷偷往門外的電視看……」

就是這樣人與巫共存,邊界人的文化生活,也形成了《南巫》獨樹一幟的觀影經驗。

《南巫》電影海報

Photo Credit:張吉安提供

《南巫》電影海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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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杜晉軒
核稿編輯:吳象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