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劉備借荊州，一借不還。」是句流傳千古揶揄劉備虛偽、無恥的歇後語。再加現今一波渲染，普遍流傳的脈絡約是：「孫權好心借劉備荊州，事後劉備不還，他弟關羽又愛嗆孫權，連向關羽提親也被羞辱，孫權忍無可忍只好搶回荊州。」 聽起來好像是這樣，然而歷代學者卻對「劉備借荊州」存疑，甚至抱持否定態度，這是怎麼回事呢？

荊州

我們先釐清誰是「借荊州」創詞人。其實「借荊州」只見孫權軍史料，完全只是孫權軍單方說法。也許有觀眾會說，啊那是劉備不承認借啊。那我們再解讀「荊州」。

東漢天下共分十三州，州下轄為郡，郡再下轄為縣。起初荊州轄南陽、南、江夏、長沙、桂陽、零陵、武陵七郡，後被各國瓜分又劃出各不一致的郡，我們且以原始七郡為主。

「借荊州」是在西元210年，先看在西元208年冬赤壁之戰時，曹操約佔八州，孫權佔揚州一州，劉備佔少部分江夏郡（時曹操、劉備、孫權平分江夏郡），算三分之一郡。那聽起來孫權超潘的，揚州再加荊州也就兩個州，是借一半給劉備平起平坐？

當然不是，劉備在赤壁之戰後親自攻下了長沙、桂陽、零陵、武陵四郡，以下合稱「荊南四郡」，及原先少部分江夏郡，佔約四又三分之一郡；曹操佔南陽郡、大部分南郡及少部分江夏郡，佔約兩郡； 而孫權僅佔少部分江夏郡及少部分南郡，佔約三分之二郡。

別說整個荊州，孫權還是拿最少的，連一個郡都湊不到。那他到底在大聲什麼？說穿了，「借荊州」本身就是政治口號，孫權借給劉備主要為南郡中江陵、公安兩縣，為荊州交通樞紐，北往荊北、南往荊南、東往揚州、西往益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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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這完全是偷換概念的行為，任何人乍聽下都會理解孫權是借了整個荊州給劉備，若要正名應該叫「借江陵、公安縣」，聽起來蠻廢的，也難怪劉備軍不見借荊州的說法，根本就是孫權軍在搞認知作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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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再加部署、戰略等參數，孰是孰非更複雜。赤壁之戰後，孫權軍以周瑜、程普為主帥，趁勝進攻江陵縣主城江陵城，江陵城守將是曹操軍最會防守的男人曹仁。曹仁意在拖延，好讓曹操回到北方重整旗鼓，加上曹操軍不斷增援，形成近一年的拉鋸戰，直到西元209年冬才以曹仁撤軍宣告周瑜、程普勝利。

相形下劉備攻略的荊南四郡都是獨立弱小勢力，除武陵郡抵抗兵敗外，長沙、桂陽、零陵3郡都直接投降，不僅簡易獎勵又超高，CP值根本爆錶。難不成劉備都不幫忙gank偷偷打野嗎？

非也，周瑜以借給關羽兩千兵斷絕曹仁援軍，換取張飛一千兵為自己借將。事後張飛擊退曹仁，而關羽與疑似為孫權將領的蘇飛就以這兩千兵及水軍抵擋住曹操軍一年來徐晃、樂進、滿寵、文聘、李通五路援軍。

關羽 vs. 徐晃、樂進、滿寵、文聘、李通，這是很少人注意到關羽的高光時刻，成功讓曹仁在孤立無援下只能撤軍。事後周瑜極高度評價關羽、張飛勇猛，可見關羽、張飛有著難以取代的輸出能力，對孫權軍幫助極大。

劉備、關羽、張飛各自取得戰果，這是兵分三路三贏的局面。孫權軍則因江陵城戰事拖延太久錯失了更多發展機會，但期間黃蓋曾在武陵郡平叛，未能肯定是協助劉備軍攻取武陵郡或是協助孫權軍攻取江陵城，亦以長沙郡的下雋縣作為進攻江陵城據點，諸葛亮在這期間也僅僅收長沙、桂陽、零陵三郡稅租，未知武陵郡當時是未攻下或是屬於孫權方管轄。

且不論爭議如何，「借荊州」便悉數將這些灰色地帶一併分給了劉備，等於孫權除了原本少部分江夏郡之外荊州所有權一併給了劉備，對孫權而言其意義不在於實質借了多少地而在區分所有權。從赤壁之戰到「借荊州」可以說是劉備軍與孫權軍蜜月期，合作非常成功。

祭祀關羽的荊州關帝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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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祀關羽的荊州關帝廟

借

說到底孫權為何把辛辛苦苦拿下的江陵、公安縣借給劉備呢？在赤壁之戰前孫權軍曾在江夏郡屠城，導致攻下江陵縣後民心不穩，相反劉備長年在荊州經營深得民心，甚至發生盧江人雷緒率數萬百姓投奔劉備。

與其得到荊州人的城卻得不到荊州人的心，孫權採納魯肅「榻上策」的路線，將江陵、公安縣借給劉備攻取益州，自己則專心往進攻徐州，也就是日後的合肥之戰，恰好配合諸葛亮「隆中對」劉備佔據荊州、益州與自己的揚州分批北伐的路線。再退一步來看，若曹操軍日後想再爭荊州，首輪也是攻江陵城，既可以避開風險又能專注發展，不見得虧。

周瑜得知借荊州後，由於忌憚劉備，上書建議將劉備召入揚州軟禁，呂範附議，但孫權並沒有採納，而是召劉備入揚州後將妹妹孫尚香聯姻劉備。事後周瑜又與甘寧提出「二分天下之計」的路線，即孤立劉備於荊南四郡，以江陵、公安縣為出發點攻取益州，在益州、荊州、揚州以長江與曹操南北對峙。孫權表面答應了，卻沒有積極去喬，劉備聽從謀士殷觀建言按兵不動，周瑜進軍受到阻饒，最終於途中病死。

我們不難發現，周瑜的二分天下之計與諸葛亮的隆中對是有衝突的。即使不攻取益州，欲往荊州北方拓展也須仰賴江陵縣，無論是劉備還是孫權，江陵、公安縣都是他們想吃的，所以雙方才會合作進攻江陵城。

起初劉備也是禮讓孫權取江陵城，未曾想劉備竟能飛速攻下荊南四郡，加上劉備又如此得荊州民心，種種因素下孫權決定「借荊州」。 周瑜死後，魯肅成為孫權軍領導，在諸葛亮、魯肅的調停下劉備、孫權各自往益州、徐州拓展實力。

「借荊州」的始末，就交代到這。其實就是劉備、孫權在最初的相對報酬的不平衡及對於「借荊州」的認定原本就不一致（如劉備認為我只是借入江陵、公安縣，但孫權卻認為除了借江陵、公安縣外也獲准荊南四郡所有權），最終埋下了仇恨廝殺的種子。下一篇「失荊州」，我們再做後續介紹及總結，謝謝大家。

  • 說不清對與錯的荊州（中）：關羽真的大意「失荊州」？
  • 說不清對與錯的荊州（下）：比較演義與正史「品荊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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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彭振宣
核稿編輯：翁世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