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泰利亞德的《活力》走入歷史的最後一刻,夏卡爾的女性版聖經插圖還可以有另一層意義的解讀:《活力》這份標榜最前衛、最現代的藝文刊物,從創刊以來卻只刊登過男性作者的作品;如今,畫面中女性聲音的展露,正意味著男性為尊的時代將成為過往,新世代的女性力量已然覺醒。
文:郭書瑄
2. 路得
在夏娃之外,路得是這個聖經版本中描繪最多的女性,系列中總共包含了五幅關於路得故事的插圖。
根據《路得記》的記敘,守寡的路得在婆婆的提點下,主動來到家族成員波阿斯的麥場上,冀求受到庇護。在〈波阿斯與路得的相遇〉【圖7】中,整幅圖版以代表熱情的紅色為主調,包括路得的髮色與衣著,以及畫面左方超現實的火紅落日,意味著兩人初遇時的火花。
在兩人相遇後的當晚,雖然聖經中僅含蓄地描述路得「掀開他腳上的被,躺臥在那裡」,但在夏卡爾的插畫中,則是以更直接的方式點出了兩人發生的事——在關鍵的〈波阿斯醒來發現路得在他腳邊〉【圖8】中,前一晚波阿斯與路得在麥場上和衣而眠,次日起身後的兩人卻都是赤裸的,並且在波阿斯給予承諾之後,清晨的色調清晰明亮,路得的髮色也轉變成寧靜的灰藍色。
在整部聖經文本中,只有《路得記》和《以斯帖記》兩卷書是以女性角色為篇名,而夏卡爾則給予平民女子路得更詳細的敘述篇幅。在當時女性意識逐漸提升的年代,路得這名具有自主精神、敢於主動出擊的舊約女子,顯然獲得了畫家更多的認同。
3. 其他女性角色
在其餘登場的女性角色中,畫家同樣展現了獨特的觀察。尤其,讀者很難不留意到的是,無論聖經文本中的篇幅或立場為何,夏卡爾總是提供出場女性的個人視角。
例如,在王后以斯帖作為主角的《以斯帖記》中,除了美麗王后以斯帖的肖像之外,他也對故事中被廢的前王后瓦實提寄予同情,並替她個別描繪了一幅心境圖像〈亞哈隨魯王驅逐瓦實提〉【圖9】,圖中一邊是王座上的男性權威,一邊是因為拒絕被當作炫耀物件而立刻遭到罷黜的女性弱勢。畫面兩半的紅藍色調對比,更加強了兩造命運的極端印象。
另一幅回到女性觀點的例子,則是關於亞伯拉罕的妻子撒拉。亞伯拉罕接待三名天使的故事,是許多藝術家們經常描繪的題材,夏卡爾在佛拉委託的插圖版本中便畫過此段落。
不過,在佛拉版的插畫中,畫面中心是背著巨大羽翼的三名天使和服侍在側的亞伯拉罕;撒拉的存在被擠到了畫面邊緣,甚至還是不完整的身影【圖10】。
然而在1960年的《活力》版本中,畫家則站在女主人撒拉的視角:她不再只是躲在一旁偷聽男人們的對話,而是作為畫面的主角。根據聖經描述,當她聽到天使說出自己將老年生子的預言時,情不自禁發出了喜笑;此時畫面中的撒拉微笑低頭,閉目舉起雙手,彷彿正在向神的作為獻上禮讚,而三名火紅的天使聚集在她上方,一名吹起號角、另一名舉起雙手為她慶賀【圖11】。
其餘的例子,無論是為了愛人大衛而不惜與父王為敵的米甲、對約書亞使者給予救命協助的妓女喇合,或是偷走父親神像的拉結,甚至是誘騙公公和自己行房、以便懷孕的他瑪等女性角色的作為或許備受稱讚、或許有所爭議,但她們被描繪的一刻,大多都是不顧既有父權觀念的控制、採取出於個人自主意念的舉動。這些不常出現在聖經主題畫作的女性們,如今在夏卡爾的新版插畫中,獲得了自由伸展的機會。
女力覺醒
至此,我們已可明顯看出,不同於佛拉版的聖經插圖,1960年的《活力》版所反映的不是政治歷史,而是當代正崛起的女性思潮。雖然夏卡爾並未直接表明過他對於女性理論的想法,但他在現實生活中和兩任妻子的深厚感情卻是有目共睹,在他的畫作與其他插圖系列中,也不時採取女性主題或女性角色的視點。
正如《活力》聖經插圖的卷首圖版〈以色列之面〉【圖12】所證明的,畫家在這幅圖像中,描寫著上帝對以色列的眷顧。而用來象徵這種神聖眷顧力量的不是別的,正是來自女性的愛:包括畫面前景將所愛之人擁入懷中的女子,以及背景中帶著孩子的母親;她們都在畫面上方天使的照護下,融合在熱情的火紅當中。
於是,當泰利亞德的《活力》走入歷史的最後一刻,夏卡爾的女性版聖經插圖還可以有另一層意義的解讀:《活力》這份標榜最前衛、最現代的藝文刊物,從創刊以來卻只刊登過男性作者的作品;如今,畫面中女性聲音的展露,正意味著男性為尊的時代將成為過往,新世代的女性力量已然覺醒。
本文獲漫遊藝術史授權刊登,原文刊載於此
原文標題為〈女力覺醒:夏卡爾的女性版聖經插圖(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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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王祖鵬
核稿編輯:翁世航